“娘……”
“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自己解决,不要奢望你父皇的保护,那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卫子夫抓住女儿的手,一点一点地握紧,紧到让刘芯感到疼痛不已,而她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那么的平静,“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两个妹妹就可以了。王灵既然不甘寂寞,那么母后就让她好好舞这最后一场绚烂。”
……
时近年末,因而未央宫中到处都可见到来去匆匆的宫监和宫女们。本应由皇后主理一切过年所需的事物,但是因为之前皇后的伤势并未完全好,所以皇帝为了体恤皇后,特意下令将年节的准备事物分一份到披香殿王夫人手中。体恤皇后伤势而将特属于皇后的一部分权力交给了怀有四个月身孕的王夫人手中,这样的体恤落在外人眼中,显然是位皇后触怒皇帝的一个标志。
“那么扫尘的事情就交给阿静,你们一干人等都要听从她的吩咐,知道吗?”王灵靠在床上,对着一室的宫女宦官说道。
“是,娘娘!”众人俱应道,随即相继退出。
“娘娘,休息下吧。”阿静奉上一碗汤药,劝道。
“我现在还不累。”王灵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真真切切的体现在她红润的双颊上,她又不放心地对阿静吩咐道,“扫尘可是件大事,你要好好地做,知道吗?”
所谓的扫尘,便如同平民百姓家每逢新年要清洗家具和家中的一切事物一样,宫中在新年来到的时候,也要进行一次全宫的打扫。
“是,奴婢知道的。”阿静点头应道。
王灵欣慰地点了点头,接过阿静递过来的汤药,然后说道:“不曾想陛下竟然会将这般的重责大任交与我,看来对卫长公主推我的事情,是真恼了。”
“那自然,陛下任由皇后在前殿外足足跪了近三个时辰,而今又将准备年节的事情交到了娘娘的手中,肯定是想借这件事情,敲打敲打皇后娘娘呢。”阿静笑道。
“风水轮流转,她卫子夫专宠了近十年,而今也该让让位给后来人了。”王灵饮尽手中的汤药,将空碗递还给阿静,然后轻声问道,“大长公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回娘娘。”阿静摇了摇头,“自从信送入了堂邑侯府,便如石沉大海。”
“这样……”王灵拿帕子拭了拭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理她。我们自己动手。”
“那大长公主那边,会不会泄漏?”阿静担忧道。
“放心吧。”王灵不在意地说道,“她虽然不和我联手。不过想必也很乐于见到卫子夫倒霉。别忘了,害陈皇后被废的人,可是卫子夫。而且,我原本没指望她来帮我。”
“那娘娘为什么要给她送信?”阿静不解道。
“那只是想看看她的态度罢了。”王灵轻声说道,随即陷入了沉思。馆陶大长公主拒绝了联手?这么说,昭阳殿的影响力果然不如她原先预想的那样大吗?否则,馆陶大长公主应该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如此,则对付昭阳殿的事情的确可以向后压一压。
……
前殿
“齐王自尽了?”刘彻惊讶地望着宗正刘弃递上来的奏折。
“是的,陛下。”刘弃严肃地点了点头。
宗正乃九卿之一,宗室子弟中若有犯法当髡者,先上宗正,由宗正上报后执行。刘氏宗亲若有关于宗室子弟的奏报,一般都会先交到他手中,再上报给朝廷。
“朕知道了。”刘彻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下面的官吏问道,“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此事?”
外朝官本应该以丞相平棘侯薛泽为首,只是世人皆知他只是窦婴和田鼢下马之后,刘彻不得不选择的过渡人物,并不是刘彻心中满意的丞相人选。自公孙弘入朝,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从左内史升至御史大夫职位,这般升迁速度以及皇帝不同寻常的宠爱,任何人都可以从中嗅到一个讯息,那就是大汉朝新一任的丞相即将诞生了。而皇帝迟迟没有升公孙弘为丞相,也许只是在考虑该如何突破一直以来“非侯者不得为相”的惯例。
薛泽很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作用,因此虽然列在群臣之首,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很快就有一个人出列,薛泽斜眼一看,是甚受刘彻喜爱的廷尉张汤。这个男子自元光五年任廷尉以来已经处理了许多棘手的案子,以其熟悉大汉律例和极懂察言观色而深受皇帝的喜爱,也以其下手狠辣而为他自己赢得了酷吏的名声。
只听得张汤说道:“禀陛下,臣以为齐王之死的确令人伤怀。不过,朝廷如今首要解决的事情,却是齐国的将来。据臣所知,齐王身后并无子嗣。”
此言一出,朝中顿时哗然。据汉律,诸侯若无子继位,则除国为郡。元朔元年,朝廷下“推恩令”。元朔二年中,嘉奖遵守“推恩令”的城阳王、梁王的同时,以禽兽行之罪,迫得燕王自尽,终将燕国并入朝廷直属领地。而今,竟然在岁末之际,又要将当初高祖所封,占地最广的齐国收并。
从听到张汤的发言开始,刘彻的嘴角就开始划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弧线,待看到各大臣开始窃窃私语,他便喝道:“安静。”然后温和地转向刘弃,问道:“宗正令,廷尉所说之事,可是真的?”
汉朝的所有刘氏宗亲子弟出生之后,其父母都必须将他们的名字上报到宗正府,经过宗正府的认可后,才可以继承父亲的一切爵位和领地。
刘弃心中暗暗叹气,面上却还是一丝不苟地回答:“禀陛下,臣任宗正以来并未接到齐王府的入籍请求。查阅卷宗,也并未发现有齐王太子的纪录。”
这时,主爵督尉汲黯立刻出列道:“陛下,既然如此,依律齐王无后,当废齐国,收入朝廷。”
听到这句话,刘彻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中也只有这个老实人会如此直白地说出他心中所想了,其他人不免会因为害怕得罪诸侯王而遮遮掩掩。
“陛下!”刘弃见及此,只能上前一步,说道,“臣手中还有一份赵王弹劾主父偃收受诸侯贿赂,兼且离间陛下和诸侯感情的奏折。”他身为宗正,其实就是刘氏一族的族长,如今皇帝是明摆着要拿下齐国,可他身上却担着天下刘氏诸侯的期望,至少要将主父偃这个极为讨人厌的家伙下狱,才能给全天下的刘氏宗亲一个交待啊。
“陛下!”这时,一直迟迟不语的公孙弘出列道,“齐王自杀无后,主父偃本首恶,陛下不诛主父偃,无以谢天下。”此言一出,便将齐王之死完全推到了主父偃的身上,而朝廷对此则一点罪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