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甚是!”刘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主父偃跋扈贪贿,罪不可赦,黜齐相,废为平民,族诛之。”
“陛下圣明!”
……
前殿议政的结果很快便传到了金马门,颜驷、李希、桑弘羊及冯遂四人面对“族诛主父偃”的这个决断面面相觑。
“听说主父偃至齐时,遍招昆弟宾客,散五百金予之,与众亲族绝。莫非是已经预料到今日之事吗?”最终还是颜驷先开了口,叹息道。
“古来得罪天子贵戚而善终者稀,君不见商鞅车裂,吴子见刺吗?”冯遂摇了摇头,他虽然不齿主父偃为人,但是对于他如今的下场却实在有些怜悯。
李希和桑弘羊对视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朝廷要吞下齐国,又要给诸侯一个交待,主父偃成为牺牲品本来就是必然之事。
退朝之后,李希因没有受到召见,又非轮值,便离开了郎官公署,回到了茂陵邑的家。自从资选之后,他便在茂陵邑置办了产业,举家迁到了此处。走入府中,便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大厅之中,看着手中一封信件,悠然叹息。
李希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张萃抬起头,看向李希,说道:“纪清被主父晴带走了。主父偃做了很详尽的安排,虽然我们的人一直监视着,可是,还是摸不清她们的去向。”
听到这里,李希不禁皱起眉头,说道:“确定,找不到了吗?”
“找不到。”张萃摇了摇头,说道,“他已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刻意遮掩下,齐国又是他的地盘……”
李希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他无非就是担忧纪稹,只要我们不负他之托,这两个女子,想是掀不起什么大浪。”
“也是巧。当日,皎皎执意要留下的孩子,竟然会是主父偃的孩子。若不是为了这孩子,主父偃,也不会如此轻易屈服。”张萃将头靠在李希的胸前,说道,“可是,我们明知纪清仍活着,却不让他知晓,逼着他去送死。明知道,他是稹儿的父亲,却一定要等他离开辽东城到了长安才告诉他,不给他父子见面之机……这对他,对稹儿,是否太过分了。”
李希搂紧张萃,低声说道:“若让他和主父偃相认,那主父偃过往所结的仇怨,怕是都要由稹儿继承了。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主父偃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任由我们摆布。萃萃,你只要记住,稹儿是我们的弟弟,是娇娇和我的弟弟,这样,就够了。”
……
“叔父,这么说,朝廷是打算推出主父偃抵罪,就算了?齐国还是要废,对吗?”宗正刘弃头痛地看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所谓侄女儿,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得了这天下最富庶的地方,然后随便推出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就想了事,未免也太便宜他了。”那女子身着黄纱直裾袍,美丽的容颜上尽是不满的神情。
“陵儿,陵儿,叔父求你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刘弃揉了揉太阳穴,对刘陵喊道。
“叔父,这样不成!”刘陵站起身,气势汹汹地说道,“他今天废这个,明天杀那个的,以后我们这些高祖的子孙,还有活路吗?”
“陵儿啊,陛下没那样打算。”刘弃虽然对朝廷削藩的打算很清楚,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大诸侯王,与这件事情上没什么利害关系,所以也不算卷进去。只是如今,他背上了这个宗正的名头,少不得要受诸侯派来的使者骚扰。
“叔父,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陛下有没有这个打算,你我心里都亮堂得很啊。”刘陵看着刘弃,挑了挑眉。
刘弃觉得自己的头又是一阵一阵的作痛,怎么刘安这么温和宽厚的一人,养出的女儿却这么的针锋相对,不留人余地呢。
“那我们还能怎么着,难道要拉起天下的高祖子孙,学那吴王楚王造反了不成?”刘弃被逼急了,忍不住吼道。
“那也未尝不可。”刘陵回道,她笑着依到刘弃身边,说道,“叔父,你是宗正,便是我们刘家的族长。你若肯出面,那么号召天下宗室……”
“陵翁主!”刘弃如受惊的兔子般,急忙甩开她的手,“你可别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当初高祖分封,可是希望我们刘氏诸王能够拱卫朝廷,而不是造反。再说了,便是真反了,难道你淮南一国之力能敌得过陛下麾下那些和匈奴人较量过的精兵吗?”后面那句却是轻轻的。
“我说他如今怎么敢这么硬气地说话,原来依仗的便是这个。”刘陵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咬牙切齿。
“陵儿,齐王之事朝廷已经决断。弃身为宗正,也只能替他争取到这一步了。你回去和你父王禀报时,可要记得说叔父已经尽力了。”
刘陵坐在自己的车驾上,回想着方才和刘弃的谈话,忽的冷冷一哼,说道:“尽力?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老匹夫。等到刘彻将各诸侯国都一一分解,到时候我们刘氏宗亲的生死就只能由他说了算了。只顾着贪恋眼前富贵,到时候,还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车子出了宗正府门后,车夫开口问道:“翁主,我们去哪里?”
“回平阳侯府。”刘陵骂道,“还能去哪里?”
回到了平阳侯府,却见府中一片寂静,刘陵奇怪地皱起眉头,平日她回来,刘婧都会亲自出迎,怎么这一次……
她行到府内,却见所有婢女家人都是一片凄凄惶惶的神情,更觉奇怪,便拦住其中一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翁主。”那婢女显然是认识她的,开口说道,“侯爷他,不行了。”
刘陵心中一震,忙向曹寿所住的房间行去,看到一群大夫正唉声叹气地站在院子里,朝房内一看,刘婧和曹襄一左一右围在曹寿的榻旁,素来都是笑脸迎人的刘婧此刻哭得跟泪人似的。曹寿明显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死死握着刘婧的手,瞪着她。刘陵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夫妻别过,只小半个时辰,太医便确定了大汉世袭平阳侯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