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捧着画稿,终于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她将头埋在膝盖间,出了低低的咽呜声。
“不,稹儿。 对不起,稹儿。 ”
霍去病亦拿起其中一张画稿。 神色黯然地看着,他看了看蜷缩在地上痛苦不已地陈娇,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你永远说不出口的,一直在死前还念念不忘地秘密。 即使到死也不愿让她知道,一心掩盖的秘密。
“阿娇的心病好了?”刘彻惊喜地看着刘嫖,问道。
“已好了。 她现在十分清醒呢。 说想和你说说话。 ”刘嫖叹了口气,说道。
“清醒了就好。 ”刘彻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纪稹的死在朝中带来诸多余波。 他都还未及处理,而陈娇的状态又让他极其不放心,现在心事总算是去了一样了。
刘彻推开房门,看到陈娇削瘦的背影正站在窗边。
“阿娇。 ”刘彻走上前,搂住她。 说道。
“能把稹儿地葬礼,交给我处置吗?”陈娇开口问道。
刘彻知她对此事极其在意,也不拂逆,说道:“当然可以。 你是他的姐姐。 不是吗?朕近日也想过了,稹儿立了这么大功,现在虽然去了,不过我打算加封他为上将军,与大将军同列大司马。 谥号为昭桓。 取其昭德有劳、辟土服远之意,好吗?”
“这些,都随你吧。 ”陈娇疲惫地合上眼睛,“我只想为稹儿寻一处他能满意安睡之处。 让他和他生前难以相聚之人相聚。 ”
“生前难以相聚之人?”
“你能下旨赦免主父偃昔日之罪吗?”陈娇低声问道。 也许是在这个时代久了。 她也开始相信所谓地死后哀荣,此时此刻,这些似乎是她唯一能为纪稹做的。
槐里孔府
陈娇从车上下来,望着门檐下挂着的缟素,神情有些悲悯。 阿奴敲了敲门,孔车将门打开,看到身着华贵衣料,一看便知身份不凡的陈娇。 立刻猜到了些什么。
“想必。 您就是孔丈人吧。 ”过了这许多天,陈娇清瘦不少。 但是人总算是恢复了。
“夫人。 ”
“我是代纪公子来了。 晚来了三年,真是抱歉。 ”
“不敢。 不敢。 ”孔车惶急道,“晴小姐和夫人都在里面,夫人请进。 ”
纪清自然是一如既往的疯癫,而主父晴也是跟着主父偃见过大场面地,虽然紧张,却也没有失了礼数。
“想必,这位就是晴姑娘吧。 ”陈娇低声道,“晴姑娘不必多礼,稹儿唤我姐姐,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 ”
“是,夫人。 ”
“稹儿地陵墓,我打算修在辽东城。 ”陈娇说道,“那里,有他从前地故交好友们,又是我们从前朝夕相处的地方。 如今匈奴祸患已除,想必他能过得很平静。 ”
“多谢夫人费心了。 ”主父晴和纪稹相处三年余,对他地心事自然也知道一些,听着陈娇的安排,不禁落下泪来,“稹弟他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
“……欣慰吗?”陈娇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可我终究不能再为他做更多了。 ”
“夫人?”
陈娇摇了摇头,甩开折磨自己的那许多念头。 她眼角的余光瞥到角落里已打包好的行礼,惊了一惊,问道:“我今日来,是想问,姑娘今后的打算的。 可是,姑娘这是?要外出吗?”
“不是。 ”主父晴开口说道,“我们是想,等朝廷定好陵墓后,搬迁到附近结庐而居。 我想,义母也会希望离稹弟近一些地。 ”
“这样吗?”陈娇叹息着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我已求陛下,允我将主父大人迁葬到稹儿身侧。 你们也可一起为他守陵。 ”
孔车与主父晴听到此话,不由得又惊又喜。 由于主父偃是获罪而死之人,他们平素拜祭从来都是偷偷摸摸的,免得被人知道,列入九族范围内而被追捕。 这下得到陈娇的允许,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
“既然你们早决定了。 待护送稹儿的队伍出,我会派人来接你们一块去的。 ”陈娇说道,“以后,若有缓急之事,叫人送封信到宫里来,我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 若入不得宫,叫人送信到堂邑侯府也是一样。 ”
……
纪稹的灵柩在长安城中停不到半月,便又开始了茫茫旅程。 走的那一日,霍去病携曹襄等军中好友在城门外相送,他们不无诧异地看着被称为纪稹母亲地纪清,脸上满是困惑地神情。
陈娇径自走到灵柩旁,拿出小刀,削下一小撮长,交予主父晴,说道:“我把这个埋在稹儿身侧吧。 我去不了辽东,可至少能留下些什么,供他想念。 ”
霍去病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叹息。 他也走到纪稹的灵柩前,说道:“没想到,你竟然将你娘地事情,瞒得如此彻底。 现在,我也真想问问,你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许久又叹了口气,说道:“罢了。 如今你也总算不用再去想那些了。 所有你从前烦恼的,如今都交给我来想了。 匈奴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一定会叫所有害了你的人,付出代价。 ”一句结束,他的双眼已呈赤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