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者缺失的头至今没找到,但身份已经能够确定。我们在他衣服里找到了楚兵才会有的铅牌,人是清州边防监军,名叫庞耿,兵部正四品军器监庞大人的嫡子。”
“清州的兵怎么会跑到朝歌去?”宁扶疏肘关节撑住软枕,单手支额慵懒卧着,“临阵脱逃的逃兵?”
“主上盛明,属下也是这般猜测。”影卫统领续道,“依着这条线索追查,结果发现朝歌境内还有另外一拨人似乎也在暗中查探这桩无头尸案。属下跟了他们两天,可以确定是太尉府的人,且朝歌郡守和这帮人联系密切。”
宁扶疏闲散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太尉府,赵参堂?
在金陵作威作福还不够么,居然胆敢跑到她的封地上去查案,手伸得不免太长了些。
可按理说,赵参堂老谋深算,狐狸尾巴藏得谨慎,不应该莽撞地染指朝歌郡才对。除非,案件死者和他有关;或者,杀人凶手和他有关。
若为后者,有立场杀庞耿的人是谁,宁扶疏并无头绪。但倘若为前者,是不是能够说明,这位清州监军身上,有赵参堂必须找到的秘密。
清州……
沉吟着,思绪忽而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儿。顾钧鸿的头七已过,也不知道顾钦辞一行如今走到哪儿了。想来以他快马加鞭的速度,应当已经祭祀堂前,为兄长哀悼守灵了。
可自己虽把人放走,但到底是欺上瞒下之举。顾钦辞回到属于他的沙漠旷野,顾钦辞这个名字却得永远埋葬在金陵,他没法以亲弟弟的身份名正言顺上香,弹奏戚戚哀乐。
纵然她再弥补,终究填不满他所失去的。
琅云将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塞进她手心,融融暖意渗入掌心,宁扶疏恍惚回神,极小幅度地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北上远去之人。她已将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至于错,是朝歌长公主本人犯下的,本无需她来赎。
眼下更重要的,是波诡云谲的朝堂局势,有人对皇权虎视眈眈。她瞥了眼保持半跪姿势一动不动的影卫:“你这么着急求见,该不会要告诉本宫,凶手被赵参堂的人先查到了?”
影卫曲着的另一条腿顿时也跪了下来:“不负主上信任,属下抢在赵家的人之前将凶手捉拿归案。只是那帮狗在朝歌郡盯得牢,属下担心节外生枝,还来不及审讯就把人秘密押运回了金陵,现关在府上囚室。”
宁扶疏忽然期待赵参堂听见这消息,只怕气得胡子都被吹飞,明朗笑了声:“这还差不多,自己去领赏吧。”
“抓回来那人你们先审着,本宫马上过去。”
影卫统领当即领命退下,与提着药箱在殿外秋风中等候良久的府医擦肩而过。
两鬓微泛斑白的老先生原是宫中御用太医,因宁扶疏在玄清观遇害情况凶险,若无宋谪业拼死闯宫,只怕性命难保。小皇帝心有余悸,关怀长姐心切,便派了宫内最好的御医常住长公主府,调理玉体安康。
宁扶疏将手伸出被褥后便不再看府医神情,阖上眼眸养神。
不过三两秒钟的功夫,她竟又被困倦袭扰睡了去。
琅云领着府医轻声走出内殿,方才询问自家殿下是否玉体抱养。
“姑娘多虑了。”府医缓缓捋着下巴短须,“殿下`体内阴阳调和,是极好的。”
“可殿下的状态,大人您也瞧见了。”琅云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雕花门窗,“若放在以往,殿下就算连续数日批折子至深夜,也不会像这样嗜睡,还有四肢冰寒……”
“姑娘想表达的意思,老夫都明白。姑娘与殿下主仆情深,老夫也理解。”府医打断她的话,苍老嗓音压抑着隐隐不悦,“但老夫行医多年,不会连最基础的阴阳之理都诊错。”
“至于姑娘说殿下手脚冰凉,想来长公主殿下少年时残留体内的病根,姑娘比老夫更清楚。这恰值秋冬更迭之交,天地间寒流重露水浓。加之殿下近两年来了月信,身体对寒气愈发敏感,秋冬日不免难熬些,畏冷惧寒,自然引发嗜睡。待老夫回去开点药,殿下服过之后就能缓解。”
听他解释得这样清楚明白,琅云多少为自己刚刚的质疑心生愧疚,讪讪福了福身子行礼:“多谢大人了。”
秋风一吹,又落几片枯败草木飘零,使得本就萧条的枝头愈发可怜。
宁扶疏裹紧被褥,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丝缕墨发将遮未掩的素颜容貌胜比刺绣在锦被上的国色牡丹更娇艳。
她睡得香甜,没听见屋外琅云和府医交谈,却在下一瞬,无端捕捉到一缕清风拂过树梢,窸窣惊飞栖息候鸟。
不由得翻了个身,想用枕头堵住半边耳朵。
风声静了,却又似乎有道阴影笼罩着自己。
宁扶疏有些不耐烦,徐徐睁开厚重眼皮子。
陡然迎上一双如夜似海的深眸,她好似看见榻前站着一个人,下巴与嘴唇有一圈参差不齐的胡渣,眼下两片青黑深浓,给男人冷俊硬朗的面容平添几分沧桑废颓,仿佛更瘦了。
那人俯着身,低下头来逐渐凑近她……
在撞见宁扶疏掀开眼眸的刹那,身形微顿,神色晃过一抹不自然,弯曲背脊打直。
宁扶疏鼻腔刚嗅见皂荚清香,就倏然消散。啧,她不悦砸吧了一下嘴,都靠这么近了,怎么还有退开的道理。
……顾钦辞是不是不太行。
梦中的宁扶疏最是随性大胆,心想反正都是假的。放任自由,她在对方后退前,突然双手抬起勾住青年的脖子,臂肘使力把人拉了下来。
重重吻住他浅淡薄唇,吮了吮。
顾钦辞瞪大眼睛,仅一息,用比她更重的力气撬开她齿关。分别半月的思念悉数爆发,难平妒意野蛮生长,报复性的啃咬她舌尖。又因见她吃痛皱眉,于心不忍,放松力度改为温柔舔舐。
明明渐入佳境,宁扶疏却蓦然松开双手,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内侧。
“怎么回事……”她闭着眼下意识嘀咕。
轻如蚊喃的嘟囔让顾钦辞动作一顿:“殿下说什么?”
宁扶疏迷迷糊糊的,毫无防备嗫喏:“明明前两次梦到都亲的挺好,怎么这次吻技这么差。”她揪着被褥擦嘴,埋怨:“跟真的顾钦辞一样。”
千里奔波赶回金陵的顾钦辞:“……”
作者有话说:
#顾狗的吻技#
宁扶疏:说勉强是抬举,说青涩是委婉。但要说实话,那还得是:稀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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