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两人有过狎昵暧昧,有过肢体接触,但好似每回都以剑拔弩张收场。这般和谐地躺在一起,今日是第一次,且似乎与欲`望无关。
顾钦辞甚至温声对她道:“晚安,殿下。”
宁扶疏那颗不自在的心蓦地安放回胸膛里,同样应了声:“嗯,晚安。”
她睡眠质量向来不错,入睡快,睡得也安稳。本担心身侧多了个存在感极强的人,会难以入眠。但不知是托了安息香的福,还是顾钦辞那句晚安太过温柔,不消片刻,她便睡得深沉。
只是睡梦之间,隐约觉得脸颊浮起细微瘙痒,嘴唇也擦过不可名状的湿润柔软的触觉。
反倒是顾钦辞毫无困意,格外清醒。他侧身枕着手臂,一双鹰眸似能穿透深夜。目光落在宁扶疏脸上,静静端详她眉目舒展,纤长微翘的睫毛在眼睑扫出一片小阴影,两瓣轻轻合着的唇水润如沾了晨露的娇艳鲜花。
一直都知道她好看,大楚第一美人的盛名实至名归,如今更是怎么都瞧不腻。
顾钦辞嗅着淡雅的安息香一丝一缕,若有似无,这个姿势不知保持了多久,他缓缓伸出了手。指尖触到的皮肤透着些许微凉,细腻如雪,但更像宁扶疏给他的那块玲珑美玉。
冰凉玉面染上他滚烫指温,融化成一汪春水,柔软得似要将他的手指与魂魄都要吸进去一般,惹人贪婪,舍不得离开,于是情不自禁向下。
沿着颌骨弧度,游走到脖颈曲线,像是拨弦奏琴,爱抚着每一个美妙的音符。
从未离心底的渴望这般近过,他难以自抑地兴奋起来,心脏泵压向神经的血液冒出沸腾的气泡。他可以轻而易举握住她的天鹅颈,用完全掌控的姿势拥抱他的殿下,抚`慰他求而不得的贪婪。
一念之差,顾钦辞的动作到底是停下了。唯余喉间溢出一声克制的低哼,混杂在如雷似鼓的心跳声中,漫过无尽黑夜。
他反复告诫自己,他不能。
绝不能惹他的殿下不开心。
他不仅要宁扶疏,更要宁扶疏爱他。
落在女子肩窝的手最终替她盖好被褥,不让一丝寒风渗进去。然后捻起两绺宁扶疏铺开枕面的秀丽长发,绕在指尖揉搓,弄得凌乱。
再将这些细碎发丝拨到宁扶疏双颊,尽他所能摆出最乱糟糟的样式。
罪魁祸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嘴角咧出满意的笑意,在宁扶疏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大楚第一美人是他的,只有他能看。
晚安,我的殿下。
一个是内廷教习嬷嬷教出来的睡姿,一个是野外安营扎寨养出来的睡姿,睡着后便格外规规矩矩,阖眼时什么样子,睁眼时依旧什么样子。
只是宁扶疏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徒留被褥上一阵余温。
顾钦辞当是刚离开不久,可她毫无印象。恍然意识到昨晚那一觉似乎是近些时日中最香甜的,许是因为没了心力交瘁的朝政,又或许是借了顾钦辞身上火人般暖意的缘故,无从分辨。
梳洗过后,两人一同用过道观里的清淡早膳,随之燃香祈福、抄写道文。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沐浴焚香,清心虔诚。
这天,宁扶疏去听观里老道长讲道学,顾钦辞自然陪同。
甫一走到前院,却撞见了杨子规。没穿金吾卫官服,身后跟着两名小厮。
顾钦辞从他的言语中得知,尚书大人病了,没说两句话就咳嗽不已,昨晚半夜醒来喝茶,甚至咯出了血。杨子规今日恰逢轮休,便来玄清观为父亲祈福。
杨尚书和武康侯乃莫逆之交,否则当初也不会把年仅十多岁的儿子丢去顾延手下历练,这是好友之间的相互信任。
如今杨尚书病重,顾钦辞不论是出于后辈对长辈的敬重,还是出于替远在北地的父亲尽一份友人心意,他都该随杨子规一道进香祈福。
待一切结束,已是正午时分。杨子规还需要回府照顾父亲,不能久留,匆匆告辞。
顾钦辞望着他翻身上马的身影,临时将人唤住:“对了,有件事想托你帮个忙。”
“你说。”杨子规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
“我想要几册书画。”顾钦辞含糊其辞,“上次跑遍城中书肆也没买到,想来想去只能来问你要。”
“什么书画这么罕见?”杨子规道,“你说说看书名,我让手下人去找。”
“也不是多猎奇的东西。”顾钦辞负手站在那里,一本正经道,“就是这段时日我和长公主都会待在玄清观,长夜漫漫,总得看点应景的书册。”他意味深长:“懂了吗?”
杨子规点点头,大概是明白那么个意思了。
旋即又道:“对了,前段时日公务太忙忘了问,你如今和长公主,怎样了?”
这说的是那日同逛朝暮阁,顾钦辞说漏嘴爱慕长公主。对杨子规而言算得上惊世骇俗的事,他方才见到两人同进同出,一颗八卦之心立刻被点燃,忍不住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