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辞微一愣怔。
想起自己至今没送出去的翡翠镯。
“你刚刚不都看见了吗。”他敛下眸色,炫耀道,“她粘我得很,晚上非要和我睡一间房,要不我怎么会迫不及待地找你要书画。”
杨子规原本只是略微感到奇怪的神情,慢慢变成见了鬼的古怪。
朝歌长公主殿下,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长公主殿下,把后院面首当玩物呼来喝去的长公主殿下,会撒娇粘人?
这话说出去,满朝文武兼金陵权贵,谁敢相信?反正他杨子规不信。
顾钦辞对上他质疑的目光,非但不心虚,反而“啧”了一声:“我跟你说这些作甚。你又没夫人,想必不会理解本侯的心情。”
“诶,但是我可以先跟你说一说。这娶妻啊,就得选长公主这样的,蕙质兰心,钟灵毓秀。娇妻在怀的感觉,怎么说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杨子规握马缰绳的手逐渐攥紧,嘴角抽搐。他究竟为什么要在大冬天扛着冷风挨着冻,听这家伙说这些东西。
行,娇妻在怀是吧。杨子规默默在心底记仇,打算改明儿就把顾钦辞的话一字不落告诉长公主,看这人还能不能这么洋洋得意。
被迫吃了满肚子狗粮的人一夹马腹,骏马立时如离弦之箭跑远。
顾钦辞强调:“别忘了给我找书画。”
“放心吧,差不了你的。”杨子规翻了个白眼,声音随风入耳。
嫌弃归嫌弃,但不影响他跟顾钦辞过命真兄弟的交情,一入皇城就把事情吩咐给手下亲信去办,特意叮嘱务必找仔细些,能多找几本就多找几本,尽快送去玄清观给熙平侯。
亲信不敢怠慢,拿着杨子规的令牌翻遍宫内藏书阁,还真找到不少熙平侯想要的东西。他踩着城门下钥的时辰奔往玄清观,在太阳落山之前,将装满书画的包袱交到了熙平侯手里。
顾钦辞没回静室,而是在后山找了一片无人经过的旷野,拆开沉甸甸的包袱。
借着最后一抹昏暗天光,他看见拿在手里的书籍边页泛黄,颇显老旧。封面本该写书名的地方也被磨损,瞧不清字迹。
顾钦辞心想,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春宫秘戏上不得台面,尤为世间正经读书人所不齿。因此肯画此图的文人不多,欲念丛生的俗人却多,今日在你手里欣赏两页,明日到他家中观摩一番,相互借阅,难免损坏得快些。
咚咚咚,他耳边充斥着一下盖过一下的剧烈心跳,快得恍似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膛。寒凉晚风拂过山岗,手心反而渗出涔涔汗液。
顾钦辞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第一页……
最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画像,他怀着求知好学的心态,逐字逐句看过去: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这是……
先贤留下的遗世孤本《道德经》。
顾钦辞幼年被武康侯关在府里读书的时候,便跟着先生念过此书,必不可能认错。
杨子规怎么给他这样一本东西?顾钦辞将古籍合上,心想必定是方才那位亲信整理手册时不注意放错了。这么一大袋的书籍,偶有混淆也情有可原。
于是他又抽出第二本。
开篇仍是满目文字:虚无形,其冥冥,万物之所从生……
顾钦辞不满十岁就能倒背如流的《黄帝四经》。
他眉峰越皱越紧,却倔强得不肯信邪,翻开第三本,这回不从扉页开始看了,直接凭手感随机翻到中间位置,总算看见画了。
……经幡在侧,一副道长闭目静坐的画。
顾钦辞心底燃起的火苗彻底熄灭,连烟都不呲一下,灭得无比干脆。
他寻思着,自己对杨子规的表述分明挺准确的:冷夜寂寥,他与长公主共卧一床锦被,夫妻之间该看的应景书画,不是秘戏图还能是什么?
道文孤本吗。
作者有话说:
顾狗:大冤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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