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克制

“谢陛下赏赐。”宁扶疏伸手去接锦盒。

宁常雁却突然在半空牵过她的衣袖,说道:“朕帮皇姐戴上吧。”

他掀起宁扶疏华服广袖,蓦地,目光被一只色泽碧绿的翡翠镯吸引,不由得动作微顿:“这……”狐疑抬眼:“皇姐怎么戴起翡翠了?”

在宁常雁印象里,他这位姐姐生得美,更爱美。平素里喜黑不喜棕,喜红不喜绿,原因很简单,觉得后者过分成熟老气,所以向来不穿黑袍,不佩翡翠。这件物什,不像长公主的审美。

宁扶疏无视他眼底探究,淡淡道:“觉得喜欢,便戴了。”

宁常雁默了默,才续道:“朕听说,一只手戴两只镯子容易磕碰出划痕,白白浪费了好料子,皇姐不如把这只翡翠镯摘下来。”

宁扶疏却说:“那就戴右手吧。”

小皇帝接连被驳了两次面子,脸色不禁阴沉,竭力敛藏眉间阴翳,伪装出嘴角微扬的模样。

“好,听皇姐的。”他说着,借绢帕丝滑,将芬芳四溢的红玉镯戴进宁扶疏的右手。

如今的姐弟二人各怀心思,彼此间也没什么体己话好说,又相互客套了三两句,宁扶疏便行礼告退。

走出御书房已是暮色四合,天上的雪飘然似鹅毛,比白日里更大了。

迎面遇见杨子规,今夜正轮到他值守内廷。宁扶疏受过他的礼,径自往外走。

“长公主殿下。”杨子规蓦然叫住她。

宁扶疏回头,因着先前运送北境辎重与查抄赵参堂府宅时有过不少联系,两人的关系比点头之交稍稍近一些。

杨子规道:“那日在玄清观上,驸马对臣说了几句话,正与殿下有关。”

“殿下想不想听?”

宁扶疏眉梢微挑,示意他说说看。她还挺好奇,顾钦辞在外头,是如何评价她的。

杨子规在长公主和好兄弟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记仇,年近二十了还没娶妻,吃不得狗粮。当即把顾钦辞那日的话,一五一十复述。吐字时,着重强调了“娇妻在怀”四个字。

宁扶疏捧着暖炉的手指倏尔一颤:“他真是这样说?”

杨子规恭敬道:“臣不敢欺瞒殿下。”

不知为何,宁扶疏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能想象出顾钦辞说这话时得意昂起下巴的神情。

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她的驸马,忒好面子。

别过杨子规,宁扶疏忽而漏出一声轻笑,嗓音带着几分浅浅的愉悦。好像顾钦辞总用一些奇怪的方式,让她感受到他的爱意,像小猫爪子不经意挠过掌心,又酥又痒,很是奇妙。

天地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遮蔽住碧瓦飞甍的金碧辉煌。

雪地湿滑,宁扶疏小心翼翼地走下九十九级汉白玉阶,双手揣在羔羊绒毛缝制的手暖中,使了些蛮劲儿,硬生生将刚戴进右手腕的红玉镯摘了下来。

一只手戴两只镯子不合适,两只手各戴一只镯子也显得古怪。二选其一,她不要宁常雁的。

且那红玉艳得如血一般,顾钦辞也不喜欢。

思绪冒出来,宁扶疏猛然愣怔,她为什么会考虑顾钦辞的喜好。

摇摇头,将念头抛出脑海,继续专心走路。

可似乎应验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有些人真就忆不得,思着念着,他便出现在了你眼前。

高台石阶下,茫茫雪帘后,长身玉立着一个人影,手中撑着二十四骨的素面纸伞。紫金冠将高马尾束在脑后,风盈满袖,玄黑衬着雪白,宛如柳絮杨花间最显眼的存在。

顾钦辞走上前,将伞撑在宁扶疏头顶,无比自然地替了琅云的位置。

离得近了,宁扶疏才看见他肩头覆有些许潮意,执伞柄的那只手皮肤干燥,被凛冽寒风吹出皲裂细纹,不知在冰天雪地中站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顾狗:嘿嘿,接老婆下班。

疏疏:谢邀,刚接到你同僚对你的举报信。

悄咪咪地说:明天安排顾狗给疏疏侍寝,有小可爱期待吗?

关于顾狗的人设,口嫌体正直·傲娇是毋庸置疑的,至于病娇,我最初设定的就是轻度病。他会有很多疯狂、放肆、偏执的想法,会有极端的占有欲与嫉妒心,会爱疏疏到非她不可、无法自拔,也会内心不断挣扎撕扯。但他吸引疏疏的地方不在于他的病娇,而是克制与隐忍。

哪怕他生出再病态的念头,可他最终面对疏疏时,都会把疯狂咽下,哪怕再苦再涩也通通自己咽下。约束对方之前,先约束住自己,才是顾狗最大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