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去后,榻上人颇有些下不来台,一张破陶碗狠狠丢出去,撞在门边碎成了齑粉。
第十八章
翌日。
我正在锅边搅着水引,忽然走来一人,往面前扑通便是一跪。
这人唤作杀砚,昨日方破口大骂我毒妇,今日却莫名其妙地跪在我面前,一个彪然大汉,委屈得双拳捏紧:我不该辱骂女郎,故而诚心来向女郎赔罪。
我拂去面前水雾,平平道:这恐怕,是你那主人的授意吧?
他抬头看我,似乎微有惊异:是……啊不是,这的确发自我本心。
算了吧。我摇摇头:你也不必谢我,我救你主人,只是不想做寡妇罢了。
你们既然找来了,那便早点走吧,我这小院养不起许多人。
那大汉见我舀着水引,连忙起身帮忙,我将一碗素汤端给他:拿去,这碗是给你主人的,不要拿错了。
是……是……
他两边眺了一眼,专看那堆得冒尖的汤碗,但最终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端着碗离去了。
傍晚,一片透明暮霭遮住了月光,月色朦胧,将初夏的夜空衬得愈发高远。
我和阿二两人坐在庭下,拌着椿酱喝水引,刚喝两口,便见那常闭的厢门忽然敞开。
杀墨杀砚一边一个,搀着人出来了。
只见中间人换了一身绉纱长衣,但仍能看出肩宽腿长,个子高挑,几乎胜我一头,两边鬈发垂在脸颊,竟独有一份刚柔并济的美感。
眼看这人在桌边坐下,我和阿二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选择低头喝汤。
长风鸣廊,月移影动。
除了风声,院中一时只剩下喝面的窸窣声。
面前,一张修长手掌端起水引,微倾于唇边,碗不大,很快就喝得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