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暮去朝来。
当日离开时都城还是炙热的盛夏,等终于归来时已隐隐有了冬意。和早已大雪封山的辽北不同,都城的冬日里鲜少下雪,甚至还下起了连绵的雨,料峭的寒气里多了湿意,直浸入肌骨。
一行人都是在辽北长大的,对冬日的印象都是天寒地坼和皑皑白雪,从未有过这种体验,连素来不怕冷的陈禁都难得地在棉衣外又加了件披风,还穿了斗笠和蓑衣。
马车里的两个人虽然没有淋雨的困扰,却也不堪忍受这样的天气。尤其是李缄,虽然一直都没忘吃药,孱弱的底子到底没那么容易就养好,半路有一日赶上下雪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当晚就发起烧来。虽然很快就好了,接下来的一路都被云稚严防死守地呵护起来。
就像是此刻,明明是在马车上,李缄身上裹了狐裘还盖了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毯子,怀里还抱了两个袖炉,面色难得红润,气色也比先前还要好得多,连小灰兔都嫌他怀里过于温暖,坚持要待在云稚怀里。
云稚一手抚摸着小灰兔,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忍不住道:“都城的这种冷法还是头一次见,看起来和风细雨的,却感觉浑身上下都冷冰冰湿漉漉的。”
“确实是难捱了点……”李缄漫不经心地翻看手里的画册,那是半路经过市镇云稚买来解闷的,“不过好在不似辽北冬日漫长,就这一两个月,转过年就暖起来了。”
“快过年了啊……”云稚想了想,“你生辰也离得不远了。”
李缄放下手里的画册,有些意外地朝他脸上看去:“你知道我生辰?”
“先前自然不知道,在李府的时候抽空和郑夫人打听了一下……”云稚偏过头看他,“这些年没庆过生辰吧?”
“娘亲在的时候给庆过,影影绰绰有些印象,好像会给我煮面,还会送些好玩的小东西。但那时年岁小,连生辰到底是哪日都记不太清……”李缄自嘲地笑了一声,“后面便也没再想过这事儿。”
李缄经过的苦楚太多了,没庆过生辰实在算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他自己都不太在意,云稚自然也不会揪着这种小事给什么没必要的安慰,只是拉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以前没有就没有吧,现在有我了,以后就都会有了。”
李缄弯了弯眼睛:“好……”
二人正说着话,车外的陈禁突然开了口:“二位,打断一下,现在进城了,李缄是一起回我们那儿,还是直接回淮安王府?”
李缄面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帘低垂,看了看和云稚握在一起的手。
云稚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轻轻晃了晃手,对着车外回道:“去淮安王府吧。”
陈禁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马车内有一瞬的沉默。
“要是不想回去,我倒是不介意带你回家……”云稚轻轻笑了一声,一双眼看着李缄,“但淮安王消息灵通,只怕我们还没进城他便已经知道了。先前几个月咱们两个都待在一起,现在回来了也不先回府,萧管事大概又要感慨「儿大不中留」了。”
他语气轻松,倒让李缄也稍稍开怀:“不是不想回去,出门在外这么久,我也很惦记王爷和管事,只是……”
只是先前的那封信还印在脑子里,虽说知道早晚要面对,却难免在这时候生出了逃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