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笑:“这些,他同你吐露过半分么。”
谢青绾安静坐在榻边,衾被里暖烘烘地握着勾着牵着他的尾指,像是忽然想起甚么,起身去寻来纸笔,将老御医交代的事宜一一记下。
她瞧了眼沙漏,记下了这回换药的时辰。
顾慈雪冷眼看她忙碌:“幽庭十二年,摄政四年,十六年间他宛如恶鬼一样将所有人玩弄与股掌之间,恣肆杀戮,倒行逆施。”
“欺瞒,愚弄,这样的异端岂会有心。”
谢青绾笔尖一顿,像是空洞的瓷终于注入魂芯一样,缓缓抬起黑眸,灯影映进她水一样的眼底。
她嗓音中仍旧带着湿漉漉的哑意,轻淡到不曾将声音抬高半分,却定定望着她的眼:“他没有骗我。”
“他说喜欢,没有骗我。”
谢青绾无数次亲见过他的暴戾与残忍,见过他一身充斥恶意的攻击性与深不可窥的独占欲。
但也记得他的纵容,庇护,连同永远被他的衣袍与身躯隔绝于外界的血光杀戮。
他认真记得关于她的每一件事,投来的目光从无分神与偏移。
他在最后一次抉择里,不假思索地将那柄匕首送进自己胸膛。
谢青绾温然仰起头来:“这世上有人互为救赎,有人相爱相杀,人与人的感情本就是不尽相同的。”
她手掌轻扇纸页,等着墨痕渐干:“我讲不清这些道理,可就是知道,他并非愚弄我。”
“至于欺瞒……”
谢青绾生来孱弱,在晦晦灯影单薄如一触即碎的一张白纸,与负手而立、身姿挺拔的怀淑大长公主相比更显出颓靡与弱势来。
她嗓音飘落如蒲羽,语气却前所未有地铮定:“怀淑大长公主自问,便不曾杀过人,不曾有过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