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谦摸摸她头:“洗洗早些睡了,明儿还有课哩。”
程谦回了房,自说秀英:“你倒说来,家里也施粥,也礼佛,便有个乐善好施名头儿,寻常人都说好。上回去城外头收租,车轴坏了,幸平日结了善缘,有人帮衬着抬车,又唤木匠来修。”
“也不该泼泼洒洒了给。她总该知道,给也有讲究!我娘先前……”
凡事只一提素姐,不消说下文,程谦已能知道这位岳母又做了个坏榜样,说不得,岳母怕是当了许多回冤大头,是以妻子才这般焦躁,唯恐玉姐学坏了。
程谦思忖片刻,道:“那你便教她罢。”
“还用你说,我今晚就要教哩,我拉着她手儿往前走,你拽着她脚往后提!”
程谦索性闭口不言。
次日一早,秀英冷着脸给了玉姐一只匣子:“你也渐次大了,或与人玩,总要有些物什互赠。自家收好哩,要叫人白哄了去,且看我收拾你。该花时候儿花,不该花乱花了,到有用时候可就再也没了。你且使着,过些时日,便知谁个好、谁个不好了。”
玉姐犹带懵懂,左右看看,无人接话,只得上前接了匣子,低声应了,实不知母亲这打是甚主意。直到年时,方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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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姐平日少出门,程老太公做过寿,她又家中随苏先生学习。因年关渐近,天气又冷,街坊门内娘子便不肯走远,又嫌家里闷,互相患个门儿倒是好消遣。玉姐头半晌上课,后半晌或写字儿、或见各家婶子,又有各家哥儿姐儿来,渐有些互赠。
玉姐自接了秀英匣子,打开时里面些是些小玩艺儿,也有几个银锁片儿,也有一些琉璃珠子等,每与小友一处玩。忽忽二月,玉姐便被秀英磨了出来。有些遇她只管盯着她手上东西看,总想摸摸,有甚者不声不响拿走。也有就大大方方讨要,一次不给下次再来。亦有不讨她东西,反赠她玩器。也有拿出东西来与她共处一处玩耍。
总讨东西,多半只与那么一、二回,便不肯轻与。若有肯上前、肯出力,方结交下去。遇到有来有往,便好作一处。又恐记不得谁与谁,便学着秀英,也拿些纸,自家记了这些“人情往来”。林家林月姐、纪主簿家娥姐、里正家里三姐与她好。
秀英每看了她趴床上皱着脸儿翻匣子,不由笑了:“这些个家里还供得起,你又作这小家子样儿来,收好了罢。来年与你买两个丫头使,你慢慢儿就知道怎么使人了。”她自幼年起,林老安人眼见素姐指望不上,教着她立起来,便也把这一套使到玉姐身上。
及至年末,玉姐肚里也背了十余首诗,念了一本书,认几百字,也认了几个朋友。苏先生心憔力悴,与她放假。又寻了程老太公:“玉姐来年可学画,如今天寒,颜料易冻,开春天暖便学。”
程老太公自无不可,眼见苏先生实被玉姐折磨得不轻,歉疚道:“小孩子家没规矩,先生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