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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内里玉姐正喜九哥与她一心,又叫慈宫计谋落空,转眼便接讣闻,一时竟没回过神儿来,将那笺纸握得皱了犹不自知。朵儿上来小心抚她肩膀儿,将她一惊,又低头细看那纸上字,确是洪谦笔迹。登时眼泪便流了下来,抱着朵儿哭道:“老安人去了!”
朵儿是她家旧仆,晓得老安人这曾外祖母,听着极远,实则极亲,见玉姐哭得伤心,她也慌了:“姐儿休要这般,倒好叫老安人不安了。”说着也与玉姐一道哭将起来。又心动碧桃、青柳,来问朵儿:“你哭个甚?出了甚事?”朵儿抽噎着将事说了。
碧桃忙叫小宫女打水去,青柳劝玉姐道:“娘娘,有身子人且少哭,这会儿哭坏了眼睛,一辈子事儿。”须臾,碧桃拧了帕子来与玉姐擦脸:“老安人高寿,也是喜丧。娘娘难过时,想想肚里哥儿,千万为哥儿保重。”
九哥得了消息,亦回来看玉姐,挥去众人,与她一张榻上坐了,揽入怀中安抚道:“你这样儿,倒要我怎生与岳父说,叫他放心哩?你有身子,这等噩耗但能瞒,必会瞒,何以说得如此?不过是怕你从旁人口中听来,不忍白费他一片心,又要装作无事,平白憋心里。他一头外头张罗,还要忧心与你,彼此这般心意,你该宽心才是。”好容易将玉姐劝住,九哥又许以日后优加追谥。
玉姐嗔道:“又作怪,有追谥曾祖父母,不曾听说追谥外曾祖父母。我哭出来,心里倒痛些儿了。”
九哥道:“岳父意思,要请假,请扶灵返乡。”玉姐不由愕然:“眼下?他?这……家里便没人了呀!”
九哥听着“没人”二字,不由心疼,道:“一道儿走,还要开坟合葬哩,岳父已不是程家人了,须得有金哥。”玉姐落寞道:“惜我不得亲往。”九哥笑道:“我使人随着去。”玉姐大方道:“谢谢你啦。”九哥道:“谢个其?”
玉姐忽而想到:“那我娘与珍哥哩?珍哥太小……”九哥道:“岳母将珍哥托与霁南侯夫人照看。这两家,还真个结了缘了。”玉姐失笑道:“我爹便是这般,好讲个义气来。一时觉着投了缘儿,便要掏心掏肺对人好,否则,也不至叫太公拐了做孙女婿去。”说得九哥也笑了:“这般脾气却是好,真性情难得。”
玉姐打了个哈欠,九哥忙叫她歇了,玉姐腼腆道:“哭累了……”强撑着吩咐朵儿取了百金私房递往宫往权充奠仪,且说,又无个一般大姐妹,也无人好比,便就这些了。
朵儿去不多时,红着眼睛回来,却与九哥玉姐带回一个消息来:“老安人白事上,见着不悟大师了。”却是不悟与清静两个也来凑热闹,各带了弟子来做水陆道场。这些个僧道皆是正经出家人,念经也是念真经,与一般野僧野道又不同,不是口里胡柴休说旁人不知、他自己也不晓得嚼些个甚骗子。
不悟、清静两个却与洪谦商议,因问洪谦丧事毕要如何安排。洪谦机灵,见着他两个,又想他们也有所图,登时百窍皆通、福至心灵,道:“余者无忧,唯虑太子妃心下郁郁,或可请二位与太子妃请经,以安其心。”
两人皆称善。
恰朵儿出来,洪谦便叫她带了消息回东宫里去。太子妃曾外祖母死了,因此频繁与宫外有些往来倒并不出挑,玉姐说与九哥,九哥也赞同。于是这头洪谦请假携妻子扶灵返乡,那头九哥与官家说,请僧道来为玉姐讲经。官家允了,慈宫却只肯叫清静入来,于这不悟实有些看不大上。
慈宫素不信佛,且玉姐往大相国寺里走一遭,回来便有吉梦成孕之说,慈宫虽不明就里,也疑上和尚了。以和尚惯会“胡说八道”,不学无术为由,不肯应不悟入宫。不须不悟自辩,他那师兄不空却不情愿了,他这大相国寺住持也是有敕命,竟上书与官家,称不悟绝非不学无术之徒,竟是非要辩个明白不可了。
不空有此自信,乃是因他知晓不悟底细,不悟出家前,俗家姓谢,名虞,字令字安,是本朝难得一见天才人物。
知悉此事,非止慈宫哑然,苏正自石渠书院一路摸了回来竟不迷路,满朝文官出身都抻长了脖儿,自大相国寺一路围观至东宫门前,就为看这前辈。连官家,都只好喝一回闷酒,唱一回曲不成调:“羽翼成,难动矣。”将将哭唱完,那头不悟入宫讲经,洪谦出京,边关却来凶信。
却是胡人绕过陈熙之防线,划了个半圈儿,连掠三城,将士死伤二万余,烽烟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