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气得直喘。
但面前的儿子只看着他,回答:“是。儿子想了很久了。”
沈祁侧身挺立:“父王,你还记不记得你教我看的第一本书是什么?”
淮南王按着胸口:“你想说什么?”
沈祁道:“儿子至今都记得,书上记载的是我大周开朝以来经历的大小战事。史载三百年,我看到的是,北方群雄逐鹿侵扰中原,中原疲惫羸弱败退求和。我一直不明白,我们明明有这么广阔的地方、有这么城池、这么多人,明明一人一把刀就可以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可偏偏总被蛮族欺辱。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直到数月前藩王带着皇帝来此避难,几十万兵马齐聚扬州,却无一人愿合兵北上,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只要大家都各存私心,只想眼前事只为一己私欲,就算再有多一倍的土地多一倍的强兵,也不可能抵抗得过北方哪怕区区数万铁骑!”
沈祁走到桌前,面朝父王凑得更近,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脸上,显出那极致冷峻与极致哀恸。
“前段时间我随军去扬州北部视察,传言那里流寇四起。我去了后,没有看到所谓反贼乱民,却只看到饿殍遍野尸骨漫山,人人吃不饱饭已经到了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地步。”
“谁能想到江州才刚刚给我们运来粮草?我们扬州不是到了无粮可吃的地步!数十万石的粮食就这么全部被充作军粮,没有一点分给百姓,百姓吃不上饭,怎能不反!”
“父王,你告诉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我们的百姓,还要为这群人的争权夺利付出多少代价!”
淮南王被儿子的一番言论冲得愈发晕眩,他死死按着胸口,却是如鲠在喉无法发出一语。
沈祁目光晦暗莫测:“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先诛汝南王沈珏,收其兵力,再挥师北上抗击大余和朔北,真正中兴我大周王朝!”
“待那时,才能真正将蛮族驱离我中原大地。待那时,我们大周才能不用再一次次地用女子和亲求一时安稳。”
“待那时…我也会迎回妹妹,叫她不必再在草原受苦。”
他握紧拳头:“当初是我们太弱,才让她一个弱女子被迫和亲,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但以后,再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