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叫他愕然的是,面前这个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小妮子居然毫无波澜。经此劫难,她只是直挺挺地站着,在阴影的笼罩下颤动单薄的嘴唇,冷肃地询问扫荡敌军的事情。
根本不像活人。
脸上没有血色,眼睛没有神采,灰白的唇线始终冰冷地紧绷。全身纵被猩红所染,却仍灰暗至极。
哪点像活人?
此时这个不像活人的活人提脚走上前,众人给她让开道,她便在数十双凝滞的目光里走到门外,走到了月色下、火光中,实实在在走进了亮光处。
圆月如盘升入高空,沈鸢想起这正是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
放眼望去,从上都派出去的朔北骑兵已回到帐群,□□与钢刀在手,冲垮叛军的防线。当日叛军怎么杀的朔北军,今日朔北军就怎么杀的他们。
只是骑在马上冲在最前头的那个人,终于令沈鸢晦暗的眼睛亮了一亮。
那少年夜空下纵马,如风似电,未饮过血的刀忽然起落,终究痛下杀手收割性命。驱马至高耸的圆木前,横刀立马挺起腰身,半偏的脸庞上直鼻深目,欲劈裂凛凛夜风。
真的很像一个人。
她嫁给那个人时,他已经成年,但他于马背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时,才不过少年。
她没见过他那时候的样子,但想来,应是如此。
回忆触及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冷寒坚硬的冰面终于融开一条裂隙。
感官与情绪纷至沓来。
才觉得身上有粘稠热流,一垂目,是扎那的鲜血。
才觉得疼痛难忍,抬起手,是已红肿的手腕。
才觉得痛彻心扉,展开掌心,是玉姿的银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