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受什么罚呢?
阿迟面无表情地想着。
声音从上方传来,阴冷的音色像是黏腻的毒蛇一般贴上了耳廓,刺得阿迟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已经分辨不清,自己是单纯的恐惧,抑或是愤怒——
“既然贵人保下了你的一只手,再剁下来,就是驳了那位贵人的面子了。”管事口称着“贵人”,但在提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又咬了一下牙,眼中露出愤恨的光,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便这样吧,打断你一只右手、一条左腿再赶出去。接下来怎么样,就是你的造化了,要是治得好,总不至于留下什么隐疾的。唉,我也是年纪大了,才愈加心软了……”
跟在管事身旁的赌坊打手,露出讨好的笑容来。
“陈管事真真心善,阿迟这孩子,总要念您一点好的……”
也或许是实在太荒唐了,阿迟脸上死水般的表情沉寂了许久,因为打手的话而嗤笑出声,扬起的唇角都似某种嘲讽弧度。
他抬头看去的时候,也正看见打手铁青的脸,和他手中所持的铁棍。
……
沉重的铁棍一下一下地落在少年人温热的、在棍棒面前简直像是不堪一击的肢体上。
次次到肉的沉闷声音,配合着阿迟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一点闷哼声。
疼。
钻心剜骨的疼。
阿迟的意识迷离了一会,又很快被刺激得清醒了过来。右手和左腿上的每一处都在生疼,好像被重物碾碎一般——他的骨头早就已经被打断了,只是打手像是蓄意报复,又多殴打了其他地方几下。在阿迟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他才听见了管事轻蔑的一声命令,打手停了下来,而他也被抬了起来,扔到了后巷中。
后巷中腥臭无比,蚊蝇飞舞,泔水味刮着一点腐烂的腥味飘过来。
阿迟萎靡着身体躺在污泥里——
他很脏。
阿迟平时纵使穷苦,一件两年前的衣服穿到现在,但并不脏,甚至很爱干净,衣服总是洗得妥帖、干净得发白,带着极淡的胰子气息。
他是想活好的。
也是想活成一个人的。
不该是这样,像是腐烂的垃圾、臭掉的尸体,被扔在暗不见天日的巷尾里,到死都活不成个人样。
阿迟闭上眼,他太疲惫了,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