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为艰难地下了床,正好望见医馆内端着晒干的药材走过来的小学徒。
小学徒也望见了阿迟,连忙过来提醒,“诶诶,动作不要这么大,小心骨头长歪了。你的伤口可真是——嘶,皮开肉绽的,还是好好躺一会儿吧。”
阿迟几乎是有一些茫然的,他沉默地盯着小学徒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你救了我?”
小学徒道,“当然是我师父救的你,我的医术还不到家呢。不过准确来说,是一位英俊的白衣公子将你送来的,他真是一名好人。”说着,小学徒的脸还略微地红了一下,毕竟这样英俊、充满侠气又心地善良的江湖人,在这小镇当中,小学徒还是第一次见。
阿迟还没琢磨过来,就见那位小学徒口中的白衣公子和老大夫一边聊着天,一边也走了过来。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很熟悉的面容,
阿迟紧紧地盯着他。
饶是阿迟怎么也没有想到,救下他的人,竟然是……这一位。
那位赌坊的“贵客”,也是抓住了他出千的江湖人。
阿迟是想迁怒怨恨他的。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遭到这样的惩罚,被赶出赌坊,日后也似乎没了指望。
但阿迟却也偏偏……恨不了他。
他没有资格。
为什么偏偏、偏偏是他?
阿迟只觉得嗓中仿佛被刀割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在这一刻,他如同被烈火灼烧,甚至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如果白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他或许还能偷窃来些许心安,放纵自己,将这些怨恨推到一个无关人员的身上——但偏偏不是,白衣人不仅不是恶人,甚至还是比任何人都更光风霁月的好人。
他心性纯良,不计前嫌地救了自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是他阻止赌坊砍掉自己的一只手,是他在最后救了自己的命。他只不过是揭穿了自己卑劣的手段,不论从何种角度,自己都没有资格恨他。
在洞悉自己内心的那一瞬间后,阿迟感觉到了难言的羞愧与自卑。
他毫无立场,仿佛最脏污的那一面被剖开,晒在了日光下。
他甚至恍惚起来……或许这样的人,才能当得上“江湖大侠”的名号。
而他,是最卑劣的小人。哪怕习了武,也同样无法磨灭灰暗的过去。而这样的他,又怎么敢妄想天下第一,为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