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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鄎脑袋被摇得轻轻一晃, 不禁别扭地朝陆梨脸红。陆梨便对他眨眼睛笑,笑得花枝儿一般好看。

夏末的天,太阳一落山风中便带着惬意的清凉。春禧殿后场院里的杂草被吹得拂来拂去, 兄弟二个在空地上踢着蹴鞠, 楚鄎久违的朗朗笑声便冲淡了这座废宫的死寂。

陆梨在廊檐下给他们削着水果,看楚邹在那头控球挥洒。他似是做什么都那般的优秀,墨蓝衣袍随着动作拂起,那一勾一踢之间好不英姿劲健。像是要故意讨好陆梨一般,时不时转过头来对她一凝,那清俊面庞上像写着什么欲言又止似的,陆梨便只勾下头假装没看到。

楚鄎便对陆梨说:“他会的可多了,他还会骑马儿!一手甩鞭,一手挽缰,从容洒脱得就像个江湖侠客,我眼睛都看得转不过来。我想跟上去跟他感受一下的,可惜……”

本意是想在小宫女面前多说点四哥的好话,怎料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来那可怕回忆,便将将地又咽下来。

陆梨自是猜到他想起了什么,她亦是听说过当年那件事儿的,晓得楚邹正欲策马扬鞭,马蹄子却一脚蹬在了楚邹的小脸上。

陆梨便对他轻语道:“那么等谡真王这次朝贡,一定叫四殿下带小九爷再风光一次。这回小九爷走到他马下,大着声儿的喊他,他若要再不应你,回头梨子也不给他做好吃的了。”

是极,当时四哥坐在马上,眼睛并未往后头看,那马场上击鼓喧嚣,他又怎知自己正悄默默地去到他马下了呢?

楚鄎打小只听人怪罪四哥,说他存心忌惮自己广得盛宠,说宫里谁一旦得父皇恩宠谁便要遭他的血霉,怎的从未往这头想过呢?

自己四岁不懂事,那时候竟也没个奴才开口提醒一下?

他眼瞧着陆梨,从陆梨口中听到的言辞,都是他在这红墙根下从未听过的,可是每一次都轻描淡写地叫他如醍醐灌顶。她这般与他说话,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总让他莫名想起从前的那个纤纤太监,也总是喜欢半哈着腰,用竹签子喂矮矮的自己吃麦芽糖。

楚鄎便对陆梨说:“你就像个神仙姐姐,是我母后从天上派来的。”

……从前派来的一个死了,现如今又派来了一个。这个要好好的。

听见楚邹在那头叫自己“接着”,便接过球踢走了。

那厢楚邹就趁没人的时候把陆梨亲了一口,年轻清泽的味道迅速沁入心扉,陆梨躲开不理他。

楚邹挑眉问:“想你疼你也生气,几天不得空睬你莫名其妙又生气,再不理爷可要走了?”

“走?爷要去哪儿?爷别光顾着说玩笑话,我问你,那完颜娇可是有备而来,你也瞒着不说。”陆梨推他,赧着脸看天。力气却也不小,把楚邹推得往后一步。

蠢瓜子太监,还次次嘴硬说不在乎自己。楚邹俊颜上含笑,越发往前靠过来道:“父皇叫娶,爷既不想娶,但也不能让老二得了好处。这姻若要联,或就叫三哥联罢,总须得想个办法说服他。”

三王妃听说从祭典回去不几天,就叫大夫把出来胃里生了石头。病得紧要,楚邺父子接连多日都未能进宫,小楚恪也才两岁,他楚邹倒是想得出这馊主意。

“往瑞贤王妃伤口上撒盐哩。”陆梨恼得捶了他一拳头。

楚邹便就势抓过陆梨的手在唇边轻沾,睿毅的眸中露出一丝凉意:“这皇城里若要那至高无上的权,便无有能全然顾及到的亲情。三嫂病势突猛,便我这次不说服三哥,不日父皇与德妃亦会为他主张。你既是心软不愿意,或如肯随爷出宫,做那逍遥一世的夫妻么?”

他却知她不愿的,她的执念留在这座深宫里。楚邹棱角分明的薄唇便又贴近陆梨微微上翘的嫣红唇瓣,避过楚鄎的目光轻轻含咬了一口,唇齿深含,听见诡秘的旖旎交响。人的纯善便是在政权之下逐渐变得薄凉,不是你不肯进或退,是你不进别人就进了,剩下你最终连退路都无。陆梨也拿他无办法。

楚鄎在那头看见他两个,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他刚才进殿里取东西的时候,还看到四哥柜子角叠着陆梨的两件衣裳和小梳子。他猜着他四哥一定是和小宫女怎样了,但他四哥做什么他都不奇怪,他四哥可像个不活在这世间的神人哩。

老旧的红墙下寂旷无声,楚鄎踢着踢着就绕开了。

那顿晚膳楚鄎便没有回去,陆梨和他兄弟一起在后场院里支了个锅子,叫沈嬷嬷把小灶间的煤炉子移了出来。并没有很复杂的锅底,就着尚食局要来的羊腿骨、枸杞和萝卜、香菇、粉丝、扇贝等食材,烫了顿清简的小火锅。汤汁却在她娴巧的技艺下烹调鲜美,三个人亦吃得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