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闲聊着,门外传来一道醇润男声:“东家们可在?”
“袁叔叔,是袁叔叔来了!”颖儿刺溜一声从凳子上滑下,一会儿便兴冲冲牵进来一名墨衣男子。是酒庄上新聘的技师,看上去二十三四年纪,死过一门妻子,后来便没有再娶,身量虽不及庚家二少爷高,却清清爽爽的很是端正。听说原来是隔壁镇有名的酿酒师,因为看不惯林家在酒里掺假,自己辞工不干,被庚武高薪挖过来。平日话虽不多,和颖儿关系却好,颖儿如今就爱缠着他讲故事。
颖儿把他牵进院子,仰着小脑袋说:“袁叔叔,我娘刚剪了刘海,可好看了。”
袁昌没进屋,闻言睇了眼门里的福惠,脸庞微有点红,然后看向秀荷道:“三奶奶,东家有信回,今日正好去运米,正好顺路给您一道送来。”
真是了,送就送,又没人问你原因,解释这些做甚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嚜,运米的活要你一个酿酒师去干?
福惠头也不抬,只是低头包粽子,脑后挽月髻一颤一颤的,像春日的羞花。
秀荷看在眼里,暗暗和云英对视一笑,叫颖儿把信接过来。颖儿舍不得袁昌走,一定叫他进屋看看娘亲新剪的刘海。袁昌看一眼屋里,见二奶奶似乎没有要留的意思,便摸摸颖儿的小脑袋,小声道了句:“你娘真好看。”一袭宽袍拂风出去了。
云英戏谑福惠:“哟,头也不敢抬,平时泼辣劲儿哪里去了。”
福惠用米豆子弹云英:“大嫂别捕风捉影,再要这么说我,我可揭你短儿了。”眨眼睛,看秀荷:“昨儿个谁又去给关大伯送汤啦?”
云英脸皮薄,经不得玩笑,秀荷只是吃吃笑。心里是喜欢的,然而嘴上却不敢说,因为觉得关长河配不上大嫂,顺其自然吧,看看哥哥下面这几个月还去不去找小凤仙。
福惠便又问秀荷信上说了些甚么,小叔子几时回来。
一个个都想转移话题呢,日子过好了,心情也不像从前阴霾,却又舍不下旧日夫妻恩情,都在两厢挣扎。
庚武的字迹青劲飞扬,写得内容却叫秀荷不敢说,看到最后一行:“念吾妻,一日三秋。”明明再正常不过,却看得她的脸就红了,想起他曾对自己解释过这词儿的“内涵”。这个男人清隽洒落,其实坏在内里头,须得你被他剥光吃尽了,然后方能晓得他到底有多么狼野。
秀荷把信折起来,抚着少腹怨怪道:“应该是早几天前发的,说是才到京城,宫里头走程序多,怕是得再耽搁两天。最近肚子越发往下沉了,真怕等不及他回来。”
嫂嫂开玩笑:“这得耗到什么时候呀,你就回他一封信,说快要生了,诳他快点儿归家。”
秀荷嘴上应“才没空回他”,心里到底却还是惶怕,夜半梦醒时肚子一缩一缩,看身旁空空荡荡,怎样就是不敢再睡着。
听阿爹说,子青生自己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儿就救不回来,身体便是从那时虚的,以后都动不得气。秀荷怕学子青,半夜轻抚高耸的少腹,默默叫宝贝儿慢点出来,要等爹爹。那孩子竟然也听话,忽而隔着肚皮用小手儿戳她,好像和她拉钩呢。这感觉真叫人奇奇怪怪,掉两颗眼泪莫名其妙,不知何时就又入了梦乡。
三更天迷迷糊糊睁开眼,好像看到他揩着包裹站在床前。穿一身布衣长裳,还是刚从大营里放出来的模样,皮肤有东北面的干燥,手心还带着薄茧,见她躺在床上,就俯下薄唇亲她。那么重地压下来,粗糙的热吻把她吻得都快要窒息了,秀荷觉得身子骨发软,叫他“庚武你轻点儿……嗯,轻点儿,别压着孩子。”
他的嗓音喑哑灼热,揉弄着,却不肯听:“孩子?傻瓜,才成亲哪儿来的孩子。”
秀荷用手摸摸肚子,诶,还真是平的呐。才成亲的媳妇脸皮儿薄,哪里好意思抵挡?只能由着他胡来,疼得叫嗯嗯的,怎样也不敢睁开眼睛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弄得满满的了,他把她抱起来,抵到桌边去……天呀,好像都快要死了,想要抓住些什么,他却不肯让她触碰,忽而又把她撞成了一娓小扁舟。
秀荷咬着嘴唇“嘤嘤”地哭着,哭他也不肯停,像一只困了太久的兽,又把她抵去了墙面上。秀荷疼得抱紧庚武的脖颈,哭都哭不出来了。
“啊,三郎……”猛一下睁开眼睛,才惊觉原来做了个相思梦。都怪他,用一句“一日三秋”就把她的心魂勾引。本来新婚燕尔聚少离多,偏他咫镀叫人受不住,好容易才从最开始的紧胀变作契合,忽而骨肉就悄悄怀上,整天挺着个大肚子哪儿也去不了。
几人正闲聊着,门外传来一道醇润男声:“东家们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