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撞车,学术丑闻,剽窃,抄袭,一连串让人大感不妙的词汇,接二连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更重要的是,这封问询信竟然还来自于一本业内顶级期刊,而且,还是先寄到校领导那里,再转交给自己的。
光是看到那本期刊的名字,就足够系主任额头上泌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而校长严肃的问询,更让这种紧张感直接提高了三倍。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一天!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系主任怎么都没想到,平时系里一个不声不响的女讲师,竟然会实名举报她以前的导师剽窃论文,以及挪用研究经费!
“这种举报,你是要担责的,”系主任劝她三思而后行,“而且你毕竟是老何手把手带出来的,这时候你要是翻脸,以后在圈子里都很难混下去了。”
学术也是一个圈,圈子里按资论辈,也有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潜规则。
“这次这个事情,我相信还是意外居多,老何有什么必要剽窃一个高中生的论文?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嘛,何必这么上纲上线的。”
面对上级甚至还有国际同行的压力,系主任更倾向的还是熄事宁人大事化小,免得把脸都丢到国外去。
邢欣却半点都不肯退让:“不论是剽窃论文还是挪用经费,我这里都有证据,主任,我很久之前就跟您反映过何副教授的问题,但是每次都被你压下去了,这一次,哪怕是搭上我自己,我也一定要把事情曝光,要不然,还会有更多像我师兄一样的人,成为姓何的牺牲品!”
每次说到邢欣的师兄,系主任就忍不住沉默下来。
那个青年活着的时候,他印象不深,但是因为死得过于惨烈,甚至成为那年学校的年度新闻,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邢欣也不一定有留校的资格——只没想到,她一直不肯放弃给自己的师兄讨一个公道。
“那个学生……”系主任甚至已经忘记了师兄的姓名,那场惨烈的死亡,就像是不小心沾在衣服上的一点蚊子血,总叫人下意识想抹去,“就连他的父母都觉得是孩子自己承受不住压力才跳楼的,也没找学校的麻烦,你又何必锲而不舍咬着这件事不放呢。”
“我们这次讨论的不是这件事,”邢欣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而无畏,“主任,我现在和你说的,是何副教授剽窃和贪污的行为。”
“你这又是何必呢,”系主任叹,“每个导师都有自己的风格,也许老何对学生是稍微严苛一点,但是既然那么多人说他的好话,这人总还是有些优点吧,也不能因为他稍微的一点过错,就彻底否定这个人吧。”
“我没彻底否定这个人,”邢欣表情还是硬硬的,“我只是认为他没有资格继续进行学术研究,这种人留在大学里,就是祸害!”
系主任终于彻底沉默了。
邢欣给何副教授做了三年免费的保姆,掌握了大量关于这个人挪用公款的证据——甚至还知道这人的婚外情——只可惜都是细枝末节,无法成为直接扳倒他的证据。
真正能把何副教授打下去的,还是学术不端。
而且,是一起极其恶劣,影响也非常大的学术不端——这个人竟然直接剽窃一个高中生的研究成果,试图在对方已经完整证明了那个猜想的前提下,把成果抢到手。
然后还翻车了。
如果不是两篇论文寄到了同一个杂志社,导致对方来函询问,如果但凡邢欣态度稍微软一点,承认只是一次寄递失误,或许,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问题是,邢欣不但选择硬杠,还在姓何的坟上顺便撒了一把土——哪怕把自己搭上去也在所不惜。
于是,就只能动真格查了。
而何副教授,自然不是那种风清气正,怎么都不怕查的人。
正相反,这个人简直一查就是一个窟窿,脆弱得像个纸人。
学术不端,手脚不干净,作风不良,可即便是成功检举揭发了这么一个人渣,邢欣在学校里的位置,一下子尴尬起来。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可突然一下子,好像所有人都开始躲她了,就算在办公室里讲笑话,也不愿意在她的面前讲。
也有年纪不大的青年教师,偷偷对邢欣的行为表示了赞同,但是公开场合,依然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她。
这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但是邢欣对此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这些冷漠的回避,对自己能有什么真正的伤害。
大学里头会说笑话确实有用,但是更有用的,还是研究成果。
邢欣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天才,至少跟慕之云那种人比起来,她的上限天然就低了很多。
但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有天才如高斯,欧拉,一样也有大器晚成者比如莱布尼茨,比如哈代。
数学无比广博,也留下了足够的空间,让热爱它的人在其中尽情开拓。
这就够了。
邢欣依然继续和慕之云合作,帮她完成了另外两个成果的论文创作,但是不肯再拿二作了。
“除了翻译,我在其中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贡献,”她说,“而你却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慕之云摇摇头:“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除了发表论文以外。”
“不,”邢欣笑,“多亏了你的论文,我打败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家伙。”
姓何的已经因为学术不端被学校解聘,而因为挪用的公款钱数不小,如今正被立案调查,更加可喜可贺的是,何副教授的妻子,也因为他乱搞男女关系的问题,和他提出了离婚。
这个一度最会插科打诨的家伙,暂时怕是笑不出来了。
“听起来还不错,”慕之云认真的想了想,“不过我还是觉得,那和我没关系。”
这段时间慕之云最大的收获是,终于成功刷完了第91套题——谢天谢地,后面没有未解难题了,而是出现更多跨学科的内容。
难度不算高,但是涉及的知识面相当广,慕之云不得不又开始努力的拓展知识面,来应付那些越来越错综复杂的难题。
与此同时,慕清的新药厂也终于正式开始生产,第一批新的原料药才从生产线上下来,就马上一车车拖往制药生产线。
胡刚安刚听说自己的新老板竟然在做原研药,而且正处于临床二期的时候,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傻的。
或者说,他觉得这个外表看起来很聪明的老板,其实本质上就是个傻的。
这可是原研药!治疗肿瘤的原研药!动辄十几个亿资金的投入,哪是他们这些小药厂玩得起的!
就怕刚开始玩,就直接被玩废了。
正当他对药厂的前途感到一片灰暗的时候,他们药厂的门,忽然被挤爆了。
听说这个厂准备投产蕤复康,病人,以及病人家属爆发出来的热情,是一般人很难想象的。
哪怕在遥远的湖东,也有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过来,开始打探有没有办法提前弄到一点新药。
就连胡刚安,都被一个亲戚的亲戚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