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默然半晌,方呆着脸道:“……让他回去好好闭门思过罢,还见朕做甚?——这才对得起众将士白白牺牲掉的性命!”
当晚,未央宫门又被敲响,内侍总管命宫人开了门,执着火烛虎着脸道:“天王好容易能安神睡一会儿,不要命了么!”来人哭丧着脸只是嚎啕:“没了,没了……”
内侍总管定睛一看,见穿的是洛阳公府的服色,心里顿时一凉:“什么……没了?”
“洛阳公负伤回府,羞愧难当,当夜便自刎向天王谢罪了!”
苻坚夤夜而出,骤听这话,双腿一跄,旁的内侍忙抢着扶住了,尽皆哭道:“天王节哀!”苻坚面上却没有眼泪,又或者因为自淝水战败这一年以来,眼泪已经不足以再承载他任何的伤痛——死的至亲够多了,亲弟苻融,子侄苻丕苻琳苻叡,如今再加上一个苻晖!
他曾坐拥中原,雄师百万,投鞭足可断流,可展眼之间,他便输了天下,输了子民,输的一场精光——成王败寇!
御宇二十年他无一日不如履薄冰,克尽王道——他将各地的外族豪强大族迁入关中,以强干弱枝;将氐族人迁往占领的各战略要地,以控扼四方。多少氐人为此哀叹“远徙种人留鲜卑,一旦缓急当语谁?”,谁知道他非是本末倒置而是想着假以时日能五胡一体长治久安?!谁知道天不假年他淝水兵败以致外族复叛,关中大地狼烟四起;谁知道勤王令出,氐人远戍边陲,援军难至?!
“是朕之过……还是天之过”他摇摇晃晃地回了内室,刷地抽出天子剑——
“天王陛下!”众人又是一阵慌乱哭喊,苻坚抚着那销金断玉的青铜宝剑,那是苻秦开国之主苻洪传下的佩剑——彼时以布衣之身率一众氐人子弟,与石赵决裂,逐鹿中原,称雄天下,方奠定这一片大好山河,可如今呢?
“宫中还有多少存粮,都拿出来,大犒三军。”他扬剑出鞘,“三日之后朕将亲征挂帅,东击鲜卑!”
天子一怒,血流漂橹。
慕容冲,你我一战,势必不死,不休。
近来慕容冲下令整军之后,除了出狩,燕军大都留在阿房戍边操练,不敢轻出。便是任臻自己,从那日受伤回来后便也更打叠起精神习武学文,再不如以往那般爱耍小聪明时不时犯个糊涂躲个懒。每日卯时起身,在校场练武直到辰时,在慕容永看来,他依旧不是当年的燕国帝君慕容冲,但不能否认的,他在以自己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这个目标。
任臻刷地一抖银枪,红缨陡静,他收势而起,转过身问:“如何?”
慕容永回过神来,点点头:“招式是大进益了——”任臻还不及得意,便又听他急转直下道:“可惜只得一个花架子,气劲不足,平日舞地生风,战场上毫无用处。”
任臻气道:“我以前不就是使长枪的么,怎的就气劲不足了!”枪尖一摇,指上慕容永,“慕容家武将代代使枪,我那四叔慕容恪五叔慕容垂都是使枪好手,我自然也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