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门嘭地一声砸上,众位内侍还在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还是为首的内侍总管咳了一记,公鸭般地咏唱道:“皇上果然勤政,深夜了还要与尚书令商讨军国大事!”
任臻把慕容永扶上床后,见他面色酡红神志不清,嘴里还呢喃道:“恭贺皇上克定长安……”这话任臻今晚大概听了百八十遍了,哪里还放在心上,只是见慕容永醉成这般,虽说是自己蓄意灌的,但到底有些心疼,便沏了杯清茶递过去:“喝口?”
慕容永摇头晃脑地硬要接过,却怎么也送不到嘴边,不一会儿便恼地将杯一砸,整个人瘫在任臻怀里。任臻顺势将人抱个满怀,见他如醉玉颓山一般,风姿尤甚,不由地爱意更炽,心中一动,他伸手又重新沏了两杯茶,拿起一杯先送到慕容永手中,柔声道:“拿着。”慕容永被他紧紧裹在那片温暖胸膛之中,迷迷糊糊地听话捏住杯脚,朦胧中见任臻也执起另一杯,轻轻绕过他的手腕,凑向自己的双唇。慕容永因任臻低头就辈,二人之间陡然逼仄局促起来,便有些不安地抖了抖手腕,任臻见状低声喝道:“不许再砸了。”
慕容永立即就乖乖地僵着不敢再动,半晌忽道:“你这么口渴啊?我这杯也给你?”慕容永酒醉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吵不闹思维却已如幼童,任臻心里一柔,轻轻地说道:“你我行交杯合卺之礼,可好?”
“???”慕容永有听没有懂(注1),只是睁着双失焦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任臻,“交杯的意思,喝过这茶便是你从此是我的人了,明白?”慕容永更不明白了,怔怔地盯住那貌似大有玄妙的茶,任臻不再废话,直截了当地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慕容永猝不及防,手跟着一抬,杯沿亦撞上嘴唇,却因牙关紧闭,有大半茶水吞咽不及而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淌了下来,淋淋沥沥地甚至溅湿了衣襟,他苦恼地皱了皱眉,伸舌去舔嘴角残液。任臻一把暗火至此彻底地窜了起来,他握住慕容永的手腕,一把将二人掌中空杯掷向床底,下一瞬间,已是倾身吻住。
慕容永似还未回过神来,猛地感觉一条热腾腾的肉舌入侵口腔,立即不服输地以舌相抵,那入侵者见不得其门而入便狡猾地改钻进他温暖的内腮,直接而凶猛地似要钻进深处,唾液本能地自唇际流了下来,他吓了一跳,刚刚张嘴,对方的舌尖便迅速地破门而入,搅着他的舌头不住交缠吸吮,啧啧作响。慕容永难堪地正要略表抗议,他又放弃了攻击,舌头来回舔舐着他的齿列,无比细致地反复摹划着敏感的上颚。
慕容永一记哆嗦,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一双手搭住任臻的脖子,不耐地还要索吻。
任臻勉强唇分,双手抚开慕容永汗湿的额发,亦是意乱情迷,他说:“慕容永,我爱你。”
长乐殿夜宴此刻早已散场,偌大的未央宫黑黝黝地隐没于永夜之中,杨定独自一人迤逦而行——他喝的多,却醉不了,却不知这究竟是幸与不幸。忽而听见左近有人声交谈,他不由驻足,本能地避至一旁假山之后。
月光下,两个少年似在争执,俩人他都认识——中山公苻诜与今夜与他斗酒的什翼珪。
他还记得方才二人喝到正酣,他主动扣下海碗,一摆手道:“罢了,莫饮了。”
什翼珪扬起一张白脸道:“还未分出个胜负。”
杨定站起身来,轻一指他:“你差不多到顶了,再喝便是逞强,我不与你斗气。”什翼珪不满道:“杨公可是仍旧看不起在下?”杨定扭头道:“你区区年纪这般酒量已是难得的年少英雄,若我不是长你一轮,未必赢得过你,如今硬喝,是胜之不武。”少年一愣,似是没想到杨定会说此赞语,再一回神,便见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这边厢苻诜指着什翼珪的鼻子继续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降臣就是贼心不改,我们苻氏对你们格外凯恩荣宠有加,怎么一个二个都要叛主!我母妃哪里对不住你,你要给她鱼肠匕让她自尽!而后你转身就投靠了慕容冲!两面三刀朝秦暮楚的小人!”
什翼珪背对杨定,微微皱了皱眉,却忽然双膝一软,匍匐在苻诜脚边,倒把苻诜吓退一步,见他一脸哀戚地道:“殿下,张夫人何等心气,您让她委身敌酋比杀了她还要痛苦,她早有一死殉国明志之心,您并非不知啊!这样清清白白刚烈赴死,才对得起天王赢得了尊重!否则慕容冲怎会命人以妃礼厚葬张夫人?”苻诜愣了下,犹自咬牙切齿:“那你事后立即抛弃旧主投奔慕容冲,也是有理么!?”
“我不得不跻身慕容冲身侧,也是为了保全旧主!殿下难道不知国破家亡后,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慕容冲暂时不动你们不代表他永远不算旧账,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会及时通报且拼尽全力,护旧主周全!”什翼珪拔出自己身边佩剑双手奉上,如丧考批地道:“殿下如若不信我一片丹心,恳请立时就将我砍了以泄其恨,我毫无怨言!”
苻诜愤然挥剑:“叛徒!你以为我不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