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2211 字 9个月前

又有一将不满道:“既然朝廷已决意与西燕结盟,为何那西燕上将慕容永不肯同时发兵,非要我们过了白帝城,才肯入关夹攻!”

其实也不能怪燕军不见兔子不撒鹰——过去东晋不是没进行过西征,却因川蜀一带水系复杂,易守难攻,无不铩羽而归,只能与之相持于荆州。自己三年前一复都督之位,自己屯军练兵于石头城之外,立即派自己的堂弟谢琰前往荆州训练水师——当时总有人以为他是为了揽权夺势而要抢将荆州亦划入谢家的势力范围,殊不知他早起了收复四川之心——谁料如今一场辛苦,倒全是为了成全司马元显之功。

谢玄无声地叹了口气,又不期然想起在秣陵助他一臂,并肩作战的男子。若非敌,何苦总是这般步步对立时时算计;若为敌,又何苦总是手下留情甚至屡屡相救?他如此,他亦如此,为何总不能如往常一般杀伐决断痛定思痛。

谢玄这点心结这些天来一直萦绕不解,直到会议开完,诸将散去,唯有刘裕去而复返他才回过神来,展眉看向他:“有事?”见他无语,便了然地一点头:“可是为了这次西征舍你不用,而以伯儿为将?让你留守石头城军营,是要别有重用——若不出所料,东线只怕在不久之后便会立起争端,你要立功,不必赶在这风口浪尖。”

其实谢玄心底清楚的很,比起朱龄石的忠勇堪用,刘裕有勇有谋,又精于权术,若加以琢磨,不止是将才更是帅才——他的私心,不想让这把双刃剑太早就过于锋芒毕露。

“是…”刘裕忙应了,又咽了口唾沫,终于还是将盘旋在脑海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都督,为何不说?”

谢玄看了他一眼:“说甚?”

刘裕忍不住起身道:“那个人是燕国皇帝慕容冲!都督,他竟然有胆乔装潜入建康,实在欺人太甚!”

刘裕在宜阳战场上曾近距离地见过燕帝,又是如此精明强悍的人,此次识破任臻的伪装也不稀奇。谢玄慢悠悠地道:“然后呢?告诉司马元显,抓捕他?软禁他?以他为人质要挟西燕割地赔款打进长安城去;还是干脆杀了他让慕容垂趁乱进攻关中统一中原?”

刘裕语塞——皇帝离京数月,西燕上下秩序井然分毫未乱,说明内部团结乃是铁板一块。反观东晋此时的国力民心,都是只求自保,倾国之力能统一西南就不错了,北伐诸事伤筋动骨,靡费巨大,喊喊口号罢了,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而白便宜慕容垂统一中原更是下策,因为他下一步必然便是挥师渡江攻打东晋。

“两燕迟早一战,而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趁他们鹬蚌相争之时尽可能多争得一些国家利益。”谢玄苦笑了一下,“寄奴,国事不比战场,不能只论胜负输赢。”

任臻回府之时余怒未消,神色铁青,兀烈跟着这位主儿有念头了,一见情况不对,半句废话也不敢啰嗦,直接转移话题,将长安来的信使领到任臻面前:“皇上,姚大人的人刚刚到了。”

提到姚嵩,任臻沉郁的面色才稍有回转,接过那信拆开火漆,便见其中掉出一枚梅花金扣来,因为年岁久远兼时常摩梭,表面上已被磨去了一层光华——这还是十年前他送他的。任臻执起那小金扣拢进手心里,就如拢住了姚嵩纤白冰冷的手指,笑意不知不觉地染上了眼角:这小狐狸独守长安好几个月,怕是早熬不住,想他了,偏又不好意思说呢,这才千里迢迢托物寄情,整这么儿女情长的一出催他速回。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皇帝当场晴转多云来了一出大变脸,嘴里不说,都在心中暗自佩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姚嵩来——瞧人家这本事,怪道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尚书令呢。

任臻还在傻笑,猛地忆起旁人还在等他的下文,便咳了一声,恢复常态,将其余内容一目十行地草草看毕——国事托付姚嵩,他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便将信在烛火上炬了,他盯着那寸寸成灰的信,忽然问道:“北边可有异动?”

所谓北边者,指的便是年前“奉命”驻守敕勒川防备后燕的拓跋珪。那人忙禀道:“一直招兵买马,积极备战,暂无异动。”只是他这一年来的不断扩张,使他的兵力已达十万之众,隐与西燕、后燕实力相当,三足鼎立,幸而对名义上的“宗主国”西燕还是执礼甚恭,半点不曾越界,倒是依照圣旨对后燕慕容垂磨刀霍霍,戒备森森,时刻准备在任臻一声令下后便与其开战。纵然如此,姚嵩还是命安远将军慕容钟带兵驻防关中以北,死盯着拓跋珪的梢。

任臻会有此问,自然是从慕容熙想到拓跋珪,不由又是一阵隐隐的心烦意燥:这慕容熙也是个貌美心毒之人,留他在此跟抱着个定时炸弹似地,迟早惹祸上身,可是要在建康城除去这祸根却也非易事,闹大了自己也摘不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