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交手,却是谢家宝树略胜一筹。
至于任臻原本想的以出兵参战换取符宏之事,自然也付诸东流了。
琴弦颤颤清音袅袅,一曲乐韵从回旋婉转渐次波澜壮阔,最后一记幽咽长音,便是明月当空碧海潮生。一时万籁俱寂,十指陡止,谢玄在月光下缓缓睁开眼,仿佛还沉醉在自己抚出的天籁之音里。然而就在转眼之间,他抽出琴旁宝剑,忽而纵步飞身,跃出凉亭,袭向墙边那树高大的古桂——一道人影狼狈不堪却又分毫不差地避过剑锋利刃,窜出树冠暗影,贴着墙角刚刚站定,那剑刃便已如影随形,飘然而至,却在最后一刻被双指夹住剑尖,不得再进一分。四目相对,谢玄冷淡地一扯唇角,随即挽剑回鞘,飘扬落叶被剑气波及,在他眼前席卷着簌簌而落,天地间唯余森森龙吟。
任臻也拍拍衣袖,不经意地拭去额边零星冷汗:“谢都督的待客之道果然非同一般。”
“任大人夤夜来访又不走正道,也能算客?”谢玄执剑转身,步向凉亭,重新在琴案旁坐下,仰头道“况且,任大人曾斩钉截铁地说过你我二人,是敌非友,莫非在下记错了?”
这语气十拿九稳是冷嘲热讽——原来高风亮节的谢大都督也会有小心眼和报复心啊。这要不是任臻皮粗肉厚兼有事相求,非得甩手就滚不可。
“就你我的想法与立场而言,的确不能算是志同道合。在下只是来多谢谢都督上次帮了我一把。”任臻亦步亦趋地也跟着坐下,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谢玄抬手一摇:“我从不曾帮你,把符宏困进深宫,司马元显固然不易出手,你却也难以作为了。”任臻顿时无语——合则这心眼又多又小的谢大都督,早已猜出他的真实目的,将符宏救出苦海却又立即将他困进自己掌控之中,全是为了再拿捏住他的一个把柄啊。任臻至此便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我非要带他走呢?”
谢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讽刺又似警告——东晋再软弱可欺,皇城大内也不是你可以提溜着一个大活人可以任意出入去留的,何况那个人还是晋朝的爵爷,私逃离晋就等同于叛国投敌,而西燕与东晋好不容易才得以建立的邦交只怕也会因此而毁于一旦了——只要眼前这人还有一丝清醒,就不会头脑发昏做出这种百害无一利的蠢事。
然而任臻的目光沉稳而坚决,没有一丝犹疑:“只要谢都督肯高抬贵手助我一臂之力。”
谢玄几乎要笑了:“凭什么?你的大将军已经出兵,谯纵负隅顽抗罢了,灭他只在时日长短而已——你还凭什么筹码要挟我?”顿了顿,他语带讽刺地又道:“还是说你又准备和我做交易换人质?这次总不会还是假玉玺吧?”
任臻眼神一飘:“玉玺虽假,好歹都督也物尽其用了。”谢玄这才忆起手中这“浮磐”古琴不慎崩坏了一角,还是他亲手用那假玺真玉给填补上去的,却正好被任臻看在眼里。不觉皱了皱眉,将琴一把推开:“你以为我还会信任你这个所谓的‘知己良朋’?”
任臻双手托腮,特诚恳地道:“都督放心,纵使你我如今已为死敌,任某此生也不会再骗你。何况玉玺可以假,人总归是真的。”
谢玄有些讶然——听任臻的意思,这次想以人换人——笑话,他可没有爱人知己什么的落入敌手!
任臻则拖过案上半盏残茶,大喇喇地伸出手指在里面搅了一搅。
谢玄:“……”
任臻沾着茶水,在案上比划了一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