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山林里怕是少有猎物了,折些枯树枝回去升火也好,为了简便他们都没穿挡风的大氅,符宏大概已冷地不行了。任臻迎着北风深深浅浅地望前走,没走出多远,忽然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马嘶长鸣之声。
任臻心里一个咯噔,暗叫一声不好——难道符宏出事?还是追兵忽至?!当下心急火燎地立即转身飞跑回去,果见符宏慌张无措地迎面窜来,直直撞上任臻,任臻忙一把扶挡住他的肩膀急道:“出什么事了?!”
符宏抬起头,忽然一把抱住他,哆嗦着嘴唇道:“我,我——”
任臻忽然一抖,浑身僵硬,随即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向符宏:“你——!”
符宏挺直了背,缓缓地伸手抵上任臻的胸膛,而后用力一推。
任臻直愣愣地朝后仰倒,砸在雪地里,溅起纷扬的白沫——那柄削铁如泥的龙鳞匕深深地扎进他的小腹,鲜血一泊泊地汹涌而出,在皑皑白雪上晕出一块块触目惊心的暗红。
符宏走前几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动弹不得的任臻,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决绝,他一言不发地俯身拽起任臻的衣领,在雪地上拖出一笔迤逦浓重的血痕。
符宏将人拉到山凹处,猛地松手,让人重重地砸向山石。
“你——”任臻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生生呕出一口血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痛。
符宏冷冷地道:“想问为什么我要恩将仇报,要动手杀你?任臻,不,慕容冲?”
任臻彻底愣住,他瞬间如堕冰窟,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在此时全都串联在了一起——原来如此!
“你…你一直都是司马元显的…同谋!”任臻艰难地开口——是他关心则乱太过大意了,竟这样轻信这些巧合!
“你错了。”符宏蹲下身子,嘴角微翘,那是一个恶意而嘲弄的讽笑,“过去种种的确都为引你入局,那个傻子皇帝的毒也是我暗中下的。但司马元显要窃权还是夺位,又与我何干?若非一个人告诉我,你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灭我家国的慕容冲,我根本不会为了报仇与司马元显合作!他要挟持你,活捉你——而我绝不!我要你血债血偿!”
任臻费劲地闭上双眼:“慕容熙。”他想起了那一日慕容熙被驱逐出京时脸上那别有深意的笑。原来…原来早有后着:慕容熙对司马元显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却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意图和盘托出,而是早早将这一步杀棋安插到他的身边——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符宏一面说,一面伸手握住龙鳞匕缓缓地朝外拔,任臻痛地冷汗直流,断断续续地道:“你杀了我,天大地大便无从容身,便是你的父王…在凉州也必、必不会原谅你…”
“这十年来他对我不闻不问,我又何必介意他原谅与否?你以为我真还幻想能到凉州和杨定争储君之位?慕容冲,从我见到你的第一日起我便下定了必死之心!”符宏的眼神之中满是执拗疯狂,忽然又将拔出大半的刀刃猛地望里一插,一股血箭喷出创口,溅上他的手、他的脸、他的心,“你这个妖人!父皇若非为你,何至于丢了江山!你也不知给他灌了什么迷汤,叫他连灭国之仇都可以放下!苻氏本可以江山传世,一统天下;而我本可以继承帝位,唯我独尊!慕容冲,如今你这卖身苟活的贱种也配窃国称帝?!”
任臻扭曲着脸,血糊糊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别杀我,符宏,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