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圭将一酹醇酒送到了任臻眼前,任臻在喧天鼓乐中仰起头来,因为纹身图腾,拓跋圭看来有几分陌生的神秘,然而双目之中光华流转一如往昔,却又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热烈:“将军对神虔诚,都看朕看地入了迷。”
任臻被这大庭广众下的大胆言辞噎了一下。心中虽知道无论是汉人文臣推崇的佛教还是鲜卑贵族膜拜的天神,对拓跋圭而言都不过是收拢人心的工具,不同场合不同时机,拓跋圭可以摆出不同的虔诚假象,诸天神佛都不能成为他的掣肘,他的信仰从来只是自己。然而被拓跋圭这般眼也不错地盯着不放,他还是从心底生出几分错觉——好像他才是他的神祗,他的信仰。
“谢昆仑神的恩赐。”任臻回过神来,瞪了拓跋圭一眼,连忙左手接酒,一饮而尽——拓跋圭则在旁依旧含笑凝视着他。
雄黄兽血确可活血祛寒,但也使这酒腥气扑鼻,味道着实不怎么的,任臻只觉得汹涌热气自丹田一阵阵地上冲至脑,果然浑身燥热、寒意俱消,但他环视四周当水一样喝完热地扒衣见君胡喊乱跳的汉子们,死也不肯再配合著再喝
第二回了。
而时至此刻,现场已经闹地有些不堪了。将军们虽然遵从君命没有将高车人祸害光了,但这么多加料黄汤下肚,血气上涌的同时不做点什么来发泄简直对不起曾经的“蛮夷”称号,于是数十个国破家亡却不得不粉饰一新的高车女眷们战战兢兢地被推了上来侑酒助兴,为首的是斛律光的妻女,照惯例是要献给拓跋圭享用的,谁知他头也不抬,毫无兴趣地摆了摆手,将二女赐给了奚斤、和拔,喜地二人抓耳挠腮,当下便按捺不住饿虎扑食了。
其余人仿佛得了公然的许可,笑嘻嘻醉醺醺地各自起身寻觅合意之人,可怜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身为鱼肉的女子们在一片片的尖叫求饶与哄笑鼓噪声中被当众推到在地,四周都是酒洒案歪、一派狼藉混乱不堪。
面对这酒池肉林、无遮大会,治军严谨的拓跋圭也难得地只做不见——此时此刻,只要不闹出人命他就不能插手去管。如果连这点享乐都制止,他这兵也没法带了。
任臻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头又被这不堪入目的动静闹地一抽一抽地疼,就在此时,一个纤瘦的身影被拖曳着摔在自己面前,溅起一片雪沫。
任臻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被拎过来的却是个衣衫单薄的少年,手腕脚踝上俱环着金色的璎珞,一张冻地青白的小脸生的倒是颇为娟秀,有些雌雄莫辩的味道,若不是此刻正冻得瑟瑟发抖,简直就是个金风玉露的小美人。
可这…是个男丁吧?看样子也不像奴隶,是高车王族?杀性大起的魏军怎么会放过他?
将人提溜过来的是一直随侍拓跋圭的南宫卫士丞,素来很了解拓跋圭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爱好:“这是斛律光豢养的小东西,据说以前得宠的很,斛律光的正经阏氏都没的比,陛下可要拿他取一取乐?”
他嘻嘻哈哈地只管邀功,没发现拓跋圭没绘图腾的半边脸也黑了,还在自顾自地道:“这小子长的还真不错,末将记得比上次打下中山后陛下要的那两个小黄门还好看些——”
拓跋圭竭力忍住拔刀砍人的念头,暗中瞥了任臻一眼,他咬牙切齿地道:“今日祭神,朕要斋戒,就不必了。”
卫士丞本来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喝高了更是只剩一根筋,顺着拓跋圭的目光看去,他恍然大悟——皇帝一向体恤臣属同甘共苦,和拔奚斤两员大将都得了赏赐,何况是圣眷最浓的任将军呢!他立即哈哈一笑:“任将军此役劳苦功高,是最该享乐松泛下。”提起那少年的衣领他无比体贴地将人整个端进了任臻怀里,艳羡道:“这可是皇上的赏赐啊。”
“…”任臻捧着个不住颤抖的身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一直以来的惧怕与寒冷,那少年本能缩进温暖的怀抱里,他不比女眷可以免死,生怕眼前这个“将军”也不要他,自己就要被拖下去砍了,忙反手死死勾住了任臻的脖子,贴上唇去低声哀求道:“将军救我~”那轻浅却急促的呼吸弱弱地打在任臻的颈窝中,仿佛一只纤纤素手在他干涸已久的心弦上轻轻一拨——酒气翻涌,犹如火烧,任臻觉得自己像是抱住了一只活泼泼的大兔子,连整颗心都跟着一起发颤,就连蛰伏许久的那、话儿也颤巍巍地挺了起来。有知机的虽不能窥见任臻真容,但见了他酡红的脸色便调笑道:“原来任将军也好此道!”
任臻浑身一僵,这几个字一下刺激到了他:此道?什么道——断袖之道、龙阳之好!一般人就算憋狠了想要泻火,也该是如眼前这些人一样找个女的吧?从刚才到现在,他这完全不敌欲望的本能反应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