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2411 字 9个月前

两人十指,行云流水,共奏浮磐——弹至曲终,只见音韵悠扬,有如万壑松涛,清婉至极,令人尘寰顿绝,恍若身在瑶池凤厥。连谢玄都被这大圣遗音撼住,久久默坐难言,随后只觉肩上微微一沉,竟是王神爱神衰力竭,再无气力地倚向了他。她秀目微睁,望向墙上挂着那副当年顾恺之为其所绘的画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自是美不胜收,其下角却由浮云惊龙一般的王氏书法题着两句残诗——青灯古佛下,谁是画眉人?

谢玄动也不敢动一下,深怕惊扰了王神爱,却只闻她最后一声长叹过后,气若游丝地在他耳畔道:“六哥,莫学我,你走吧…走吧。”

谢玄的眼角终于滑下一滴残泪——走?走去哪?他已经死心断念,天下虽大,可除了这煌煌宫阙,哪还有他容身之处?

东晋元兴三年冬,安帝皇后王氏殁于徽音殿,入葬休平陵,卒年二十有六。为其装裹的数名宫女在褪下罗衣的瞬间,无不洒泪当场——王神爱无暇白玉一般的手臂上,那点守宫朱砂依旧嫣然夺目。

第167章

刘裕进门时候带进了一卷挟带雪沫寒风,谢玄微乎其微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只是依旧背对着他,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地道:“回来了?倒。”

“请谢公恕末将甲胄身不能全礼之罪。”刘裕抱拳行礼,“末将洛阳一收到朝廷诏书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回建康奔丧。”见谢玄视线已经转向墙上挂起那架浮磐琴,仿佛又要出神,便自顾自地上前数步,榻前蹲下身子,仰头望向谢玄:“我途中无一日不担心都督,皇后既殁,都督一定要节哀顺变…”

谢玄闻言,终于转过头来,四目相接,他眸中依旧也无风雨也无晴:“你既回来,谁守河南?”

刘裕目光落到了他空荡荡左袖上:“都督放心,我留下长子刘义符守洛阳,参军何无忌以及大将王镇恶辅之。”

谢玄无情无绪地一扯嘴角:“你忘了现已是你统帅三军,贵为北府都督了?”

刘裕素日里是两面三刀城府深重,此刻见他情绪低落,悲怀难遣,便忍不住脱口安慰道:“我心里,您永远都是那个谈笑沙场、挥斥方遒谢都督——而我刘裕永远效忠麾下,不离不弃!”

谢玄淡淡一笑:“刘都督,我可以理解为我死前,你对晋廷绝无不臣之心吗?”

刘裕一愣,发热脑子顿时平复下来,这些年来谢玄对他时抚时镇,指哪打哪,使他成为北伐复地一杆利器,存始终是用而忌之心理,他怎么还没看清看透,还会一时迷惑,有感而发,差点踏入他语言陷阱?!他单膝点地,俯首恳言道:“末将誓死效忠朝廷,无论何时何地都绝无二心。”

谢玄俯视着他,唇边笑意冰冷——刘裕雄心壮志、兵权独揽,岂会甘为池中之物,臣服他人?如今还能为他所制不过是时机未到、实力不够罢了。这么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机会除掉此人,可除掉刘裕谁还能为东晋皇朝南征北讨?他能将除了谢玄之外谁也不服,派系林立北府军整合地铁板一块战无不胜,甚至逼地铁骑雄风北魏皇帝拓跋珪都仓皇败退,其才其能可见一斑——说到底,谢玄爱才,到底舍不得。

“都督请起。此间正好有一事可鉴都督之忠。”谢玄从袖中摸出一道奏章递了过去,“南燕主慕容德死了,其侄慕容超继位,竟然趁我国举哀大丧之时纵兵肆虐淮北,掳去宣城乐伎百人并驱掠百姓千余家,其心可诛!”

刘裕心下明白过来了——难怪一直将他外放守疆谢玄这回会同意召他回京,却原来是意欲对齐鲁之地用兵了,方才想到他来。他俯首抱拳道:“末将明日就上表朝廷,北伐南燕!”

谢玄折肘,倚向窗沿,又续道:“既兴师动众征伐不义了,就须战无不胜!你去拜别皇后梓宫之后,便速至石头城点兵,无须建康逗留。记住,我要不是慕容超道歉——他敢惹我大晋,我就要他南燕国就此纳入大晋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