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臻却丝毫不惧他的怒火,静静地打量他半晌,嘴角微扯:“你听我说,事到如今,不出奇不足制胜。入凉营为质只是个幌子,我有一计,可里应外合,反败为胜,解云中之围。”
此话一出,不仅是拓跋珪,连在外暗伺的崔浩都是齐齐一愣。
第175章
尤以崔浩为吃惊,今日议事又故意透露出一鳞半爪风声乃是他故意为之——拓跋珪强横霸道惯了,怎么也不可能低头说出牺牲任臻来换取自己生机话来,那他就来赌一赌,赌任臻对拓跋珪有没有同等回报感情。如若是有,他自不忍心见拓跋珪日暮途穷、走投无路——他等就是任臻主动请缨,牺牲自己自愿入凉,但却是没想到任臻居然会提出如此大胆建议。
苻坚有言先,若肯交人则西凉军队可以网开一面,并让出一条道来让其通过。任臻计策就是以他为质可以,但须苻坚亲自前来接应——因为北魏各路勤王军队远也只推进到沃水以南沃阳城,离云中还有两三百里路程,这段距离里现除了围城凉军之外,还层层分布着数万柔然军队。
就算苻坚言而有信,肯放被困魏军出城,沿途却少不了被烧杀掳掠成性柔然骑兵阻击打劫,所以魏军提出凉军让魏军出城同时,须沿途尾随护送,确保北魏先头部队抵达沃阳与援军会师后,才能议和交人,各自罢兵。而后再邀苻坚率部入营,趁凉军与其交接之际从内部发动突然袭击,擒贼先擒王,拿住苻坚,再配合外围魏军先头部队与镇守沃阳援军一起杀个回马枪,冲击之下凉军自然溃散,他们之后分散四处又毫无准备柔然军队就不足为惧了,从沃阳杀回平城不仅指日可待,还可那些曾报观望之心各路鲜卑军队面前一扫阴霾,重振威信。
提及苻坚,让拓跋珪眸色一沉,若非必要,他实不愿与他打照面,因而本能地道:“到底冒进了些。苻坚虽围困云中,可只要我军主力不出他也一样老虎吃天无从下嘴。”应该说拓跋珪再虑再急,也没失了洞悉全局眼光,“寒冬将至,我军固然少粮,实不行还可杀马充饥;而凉军粮草上尚算充足,却缺少御寒冬衣。多拖一天,对双方都是不利,我急着突围,他也想决战。”
“对,可你拖不起。”任臻平静地道:“苻坚有稳定后方,而你没有。”
拓跋珪神色一下子黯然下来:确,杨定可保凉州六郡安然无恙让苻坚无后顾之忧,而平城,贺兰讷已经计划调回大军发动政变来血洗京城了——所以任臻说对,论持久战,他耗不起。
“可苻坚若不愿赴这鸿门宴——”
任臻飞地扫了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若出席苻坚又怎会示弱相避?”
这是要以他为饵反将苻坚了。拓跋珪本就是个极其胆大之人,此时斟酌再三又暗地里盘顾全局,觉得真不失为绝境逢生、否极泰来之计,心下已是有几分活动;又暗觑任臻说话之时,有条不紊神色肃穆,浑然察觉不出一点异样,这生死攸关时刻任臻仿佛就真是与他并肩作战,为他出谋划策,内心便添坚定——任臻看来是发自肺腑地为他筹谋,甚至不惜亲身赴险——他既然敢,他拓跋珪又岂有再行退缩之理?!
拓跋珪想到此处,心中又升起一丝狂喜:若是可以,好一举将这个碍眼至极男人就此灭杀,免得日后再生波折!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苻坚云云早就是过往尘烟,斩草除根,他和他之间才有未来,绝不容第三人再来染指未来!
当下把心一横,道:“我立即命崔浩去凉营中斡旋商议,同时派人前往沃阳秘授此事。”应该说要想一举反扑、出奇制胜,除了拓跋珪亲率少部分魏军精锐充作先锋之外,一直被柔然封锁而没能上场援助勤王沃阳驻军作为生力军是左右战局关键,自然要妥善联系、确保不失,云中城内三军诸将有勇有谋不少,却都出自不同派系,说到底,此时此刻拓跋珪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因而又道:“派何人前往沃阳?”
任臻眸色微闪,轻巧却又沉稳地道:“论勇论忠论无私心,谁比上陛下身边侯官卫们呢?”
拓跋珪离开之后,面色重又转为凝窒,却似并不意外地见到角落处缓步而出崔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