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站在院子里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为什么现在就不能下一场瓢泼大雨呢?这样,他站在雨中,就算嚎啕大哭一场,也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这两天狗娃自己也记不清哭了多少回,只是他连哭也只是掉两个眼泪,连声音都不敢出。他是小侄子锁头唯一的顶梁柱,他不能崩溃,更不能倒下。
锁头就在坟前跪着,瘦瘦小小的,五岁的年纪,瞧着跟两三岁一样,那眼泪疙瘩就在脸蛋上挂着。狗娃看着所剩无多的纸钱,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狗娃,纸钱不够了。”耳边厢有声音传过来,狗娃回头看,是他已出嫁四年的二姐兰子。
狗娃抿着嘴,没有回答。
兰子微愣,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逐从钱袋子里数出来十个铜板塞进狗娃的手里:“去买吧。哥哥活着时候没享福,现在在那边,还要养活嫂子和慧姐儿,多给烧点吧。”
狗娃眼里噙着泪,摇头往回推,道:“不行,姐,这要是被我姐夫他们知道了……”
“你管他做什么?我哥哥发送,我出点钱又怎么了?这合情合理。好歹我给他生了宝哥儿和贤哥儿。这点钱不算什么。去吧,姐先去张罗着点饭菜。这两天家里头人多,你且辛苦些。等发送了,带锁头来我家吃饭,姐给你做好吃的。”
兰子抹着眼泪,推着狗娃出去买值钱。回过头将还在烧纸的锁头抱起来,小娃娃在二姨娘的肩膀上又哭了一通,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肩膀。兰子轻轻叹了口气,暗想着当年出嫁的时候,这锁头才刚会走。当年哥嫂都在,他们生的大姐儿也在。这才几年的功夫,这个家都要散了。
狗娃去了村口。乡野小村,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店,就是村里头有个家里养黄牛的人家,每半月回去村里采买些东西。回头卖给村里人,赚点散碎铜板,卖的东西多且杂,价格都不高,算是方便邻里了。
那家人院子外的树下头,放了个大酒缸,酒缸上头盖着,摆放着酒壶和小菜儿,周围围闲坐着几个人。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平日无所事事的老爷们,会喜欢坐在这边喝小酒聊个闲天儿。
“张哥,我买点纸钱。”狗娃摊开手,从里面数出来六个铜板。
张哥人三十来岁,已经续了胡子,人瞧着面善,不是个坏人。
他看一看狗娃,想要开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这世上从不缺命苦的人,可眼前瞧见了,还是免不了心疼的。
多给狗娃拿了一捆,张哥将钱收起来,看着狗娃回过头离开。
等人走了,安静下来的众人才继续开口聊天。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人都走了,还留下这么多烂摊子,别说是个半大孩子,就是三四十岁的爷们也受不了。”酒缸旁坐着的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有些怜悯的说到。
另一个头上长癞的男人点点头,随后压低了些声音道:“你们说,他还能继续养着那小子吗?早前就说那孩子命里带煞,不是个好物件托生。现在眼瞅着把爹娘姐姐都克死了,再养下去能有好吗?”
八字胡不太确定的摇摇头:“谁知道呢,狗娃那孩子也是个老实孩子。他哥哥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于情于理,也没有不养的道理。”
长癞的男人啧啧两声:“那孩子鬼知道能养活多久,养时间长了,说不定狗娃那小子也被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