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曹玉兰的直系亲属?”
“不是,我是她养孙,一个户口本的!”
“那你是孙女?”医生见过白小斐跟曹奶奶来复诊,问她。
“我是孙媳妇”她说。
“鼻咽癌晚期,两年半了,已经错过了化疗放疗的最佳时期——……目前病人颅内出血、颈动脉出血,需要动手术,但病人年纪太大了,病灶多处转移,我不建议手术。”
没有儿子女儿,只有个孙子,还是领养的,什么条件从几人的穿着也能看出来——能说出这一番话,这个医生就已经是道德感很强,不想让他们人遭罪,钱也遭罪!
至于着这诊断的意思,也很明白——就算手术成功了,人,也坚持不久了!
陈子墨当下直接沉默了,眼睛里的泪水,不要命地流——……哪怕知道结果,还是固执跪了下来,问,“医生,就没有办法了吗?您……能不能救救她!她辛苦了大半辈子,还没有享过福……”
“她能够坚持两年时间……已经是非常罕见了,要是两年前……”
医生说到这里也很感慨,内心沉重,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拍拍他肩膀,说,“……不做手术,病患一会儿就会转到加护病房,家属,趁着这个时间,准备一下吧!”
要是两年前做化疗放疗,就有机会吗?
半个小时后,曹奶奶被转移到了加护病房,还在昏迷,打着点滴、呼吸机吊着一条命——
……
三天后曹奶奶终于醒了。
整个人非常清醒,跟两人打招呼,“子墨啊,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怪难受的!”
她说话头脑很清晰,但整张脸都发白,上面的老年斑好像都淡了,很虚弱。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陈子墨把病床摇起来,揣着她的手问。
“没有,好得很,就是想喝点热水……”
“好好好——您少说话,我去给您倒!”
陈子墨拿着杯子一出病房,白小斐就能感觉到,老太太身上那股气,就又泄了一口,她孱弱地笑,握着白小斐的手,眼睛里是满满地感慨,她说,“小斐啊,奶奶欠你一句对不起,奶奶、可能……抗不过这一关了,往后小墨……奶奶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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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斐摩挲着她的手,冰冷,瘦骨嶙峋,她一边给老太太抹护手霜,一边道,“没事,您别说话,好好调养,您……一定抗得过去的!”
也一定得扛过去啊!
陈子墨打完水,没进加护病房,就站在门外听着她们俩说话。
“我是在那年冬天发现他的,躲在一个垃圾堆里,冻得嘶嘶哈哈,穿着一套破烂的袄子,正翻着垃圾堆,我问他——你家人呢?他那小眼神警惕地看着我,生怕我把他抓去卖了。”
老太太边回忆,边笑;
“我跟他说啊,我孙子要是还活着,估计跟你差不多大小了,你一个人吗?想不想吃饱饭?”
“第一天他没跟我回家,我给了他两个馒头,一碗汤,第二天来发现他宁愿翻垃圾,也愣是没动——……就那么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天气实在冷,有一天我发现没再垃圾堆旁看到他,找了半天发现,他在旁边石桥桥洞下,冻得浑身发烫,已经失去知觉了,我才赶紧带着他去医院。”
“好险是抢救回来了,我在医院照看了他一星期,他最后才跟着我回去了。”
“但这孩子死倔,认死理啊……除了蹭我一口吃的,一分钱不要我的……我要送他去学校,他非不去……非要去酒店刷盘子……刷了一年多,凑够了钱给我,说他要上学——”
“小墨啊,小时候胆子可大了,爬树、掏鸟窝,抓蛇——”
“我也知道有很多孩子欺负他,但我没办法每次都去帮他……”
“有一次,他腿都给人打断了,愣是咬牙三天没跟我吱一声……还好我发现及时,大冬天的肉都烂了,医生说,要再晚一两天,他腿就得锯了!”
“那得多痛,我当时就在想,哪家的小孩这么恶毒……”老太太说到这里,眼里满满地心疼。
“他小脾气很大,但心地真的很善良……认死理,早年小区里有对夫妇看他长得好,夫妇家里有钱,但是只有个闺女,男的女的都结扎了,生不了。说是要领养他,各种证件都带来给我看了,说准备移民,我都给他送过去了,他愣是从机场自己一路走回来了,说,要给我养老……”
“我说,那好日子不过,你非要跟着我过苦日子,平时机灵劲儿呢?就不能……就不能跟着过去,等你以后出息了,再带我一块儿享福?”
“他说……他说啊——”
老太太说了好半晌,也累了,说着说着,就迷迷瞪瞪睡过去了。
脸上满满地都是笑容——她没说,这小子这辈子都没跟她吵过架,第一回就是为了她白小斐。
她其实到现在,还是觉得,陈子墨可以配更好的,但她白小斐也是真的是个好姑娘。
陈子墨背靠着墙,听到关于小时候自己的一些事,他一面笑了,可笑着笑着就感觉失去支撑,蹲了下来,捂着嘴呜呜哭着,直到白小斐出来,蹲到了他旁边。
他问,“要是两年前,奶奶接受治疗,是不是就会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