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虽然平平安安,游戏世界一旦开启,夜间便会产生异变,虽然不知道许相臣那座田园小屋到底安不安全,不过进入游戏的第一个晚上,张清野觉得最好还是躲在屋里更安全些,对策总会有的,苟过一晚是一晚。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锅碗,夕阳穿过白桦林斜照在水面上,从东边开始,黑暗一点点将这座安逸美丽的桃源村侵蚀,一大一小两人离开的背影还没有完全消失,家家灯火就已经逐一亮起。
从水流上游,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平扁的影子,轻浮在水面上,像是一方扁舟般轻盈欢快,随着水流起起伏伏,水中有稍微高的石头便会让它稍微停顿。
那像是一只被人对称刨开身体的羊儿,身体从正面被劈成两半,空空荡荡的胸腔腹腔与水面贴紧,已经被水流浸泡地肿胀腐烂,白肉底下吸附着无数死虫烂鱼,看不出面容的尸体仿佛一只敞开翅膀的蝙蝠,也像一艘小船,自由轻快。
直到许相臣家门前那一处石桌,它才被一块石头拦住了去处,在水流的冲撞下,一晃一晃,五官已经模糊不清的脸一次一次撞在石头上,首先是左半边的肉皮先蠕动了一下,随后整个身体都在水中摇晃起来,一点一点被冲击上岸,它扁平的仿佛是一张桌布,靠着身体的蠕动前进,如果不是散不掉的臭味,它的速度基本不会被人发现。
许相臣掏出钥匙时开门时,若有若无闻到了一点臭味。
“这什么味啊?家里有东西坏了?”
把张清野带进屋子里,开门以后味道倒是浅了不少,把两人的外衣都挂好,许相臣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成人拖鞋,再看看张清野,小男孩的身体穿大人的拖鞋恐怕有点不方便,这家人是养孩子的,许相臣蹲在地上翻了半天,从柜底找出一双小黄鸡的凉拖。
拖鞋面上有一只巨大的小黄鸡,鞋底还有喇叭,踩下去就会叽叽叽地响,张清野脸色怪异,迅速将拖鞋塞了回去,拿出一双成人拖鞋穿上,这玩意他小时候就不会穿,更别说现在身体里还是个大人。
许相臣在他身后忍不住想要笑:“那么排斥干嘛呀?小时候不是都穿过,挺可爱的。”
张清野不说话,迅速观察了周围,这家人房子不大,父子两人住起来却还是有点空荡荡的,家具设施都十分复古,算上大客厅总共有五个屋子,两间住人,一间堆放杂物,还有一间是厨房,室内没有卫生间,许相臣来了几天,都是被邻居指挥到后院的红墙后头上厕所的,家里也没有沙发电视一类的东西,两扇简单的小窗户,有一半都是塑料布糊的,就连地面都还是黄土地。
许相臣独自在这住了两天,已经对各个部位都十分熟悉了,他完全没有张清野的紧张感,熟练地把锅碗收拾好,院子里头有口水井,他带着张清野去洗脸洗脚,他从卧室里拿出来脸盆毛巾,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脸严肃的张清野站在大门口等着他,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整个村子里只有一台发电机,鲜少有人家用电,在摇曳地烛火之中,许相臣怀疑自己看错了。
原本应该穿在张清野脚上的那一双大拖鞋这时候已经被扔的老远,一只丢在凳子底下,一只丢进了养鱼的大水盆,小男孩扭扭捏捏,似乎想挡住脚上的大黄鸡,可他一动起来,拖鞋底就穿出叽的一声。
许相臣:“……”
张清野恐怕已经彻底被带入游戏了,他现在就是十二三岁的状态,这一点是许相臣在让他洗脸的时候才发现的。
接好了水,等许相臣把水盆放在地上,张清野才踩着脚下的大黄伴随着一阵叽叽叽叽叽叽叽缓慢地走了过来,他停在水边,和许相臣面面相觑,说什么也不肯再动一步。
他不出声,许相臣也不出声。
过了许久,许相臣才意识到,这人恐怕已经被游戏降智了。
他拉了一下张清野的手,后者就开始往回缩,皱着眉头又拉了一下,便拉动了,张清野超前走了两步,停在水边,许相臣顺势让他轻轻坐在自己腿上。
“你怕水?”
没出声,那一定就是怕水了。
许相臣没有办法,只好将毛巾沾湿了,一点一点擦拭那过分细弱的身体,脸蛋胳膊脚丫,擦完了在水里涮一遍拧干了,再耐心涮一遍,虽然平日里许相臣也比较受小孩子的喜欢,但像今天这样自己养个孩子,那还真是头一次,更何况照顾的人还是他本来就有好感的张清野,这感觉真是十分奇妙,好像真是自己的儿子一样,让人恨不得花费全部的心绪来照顾他爱护他。
“小男孩怎么会怕水呢?你小时候就没下水摸过鱼?海边也没去过?”
每每他一抬手,身前的小身体就有点惧怕似得抬起胳膊挡在脸前面,浑身都崩紧了,许相臣想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只以为是他小时候比较胆小,不过在游戏中他也算是张清野的家长了,连父母都害怕的孩子,倒是挺少见的。
可以看出来这家人平常也十分宠爱自己的孩子,木石村如此落后,有图案的布料拖鞋都是极其新鲜的,可孩子那一间卧室里却还是充满童趣,床单都是小黄鸡,少年心满满。
这样的地方,晚上基本也没什么活动,许相臣把小孩安抚好了,便回到房间里睡觉,这几天白天他也尝试着开始做农活,浑身都发酸,基本上每天都能从天黑一直睡到天亮。
觉睡到一半,许相臣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他揉揉眼睛,睡得迷迷糊糊问了一句:“谁啊?”稍微回过神,才想到这房间里只有他和张清野两个人,于是赶紧下了床,一边开门,一边叫了声:“张清野?”
门从内部打开,门外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地面上一摊积水。
许相臣疑惑,摸黑穿过客厅到张清野房间看了一眼,屋子里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男孩在床上却睡得很好,许相臣虽然有点不敢置信,但还是掀开了被子检查了一遍,确定张清野没有拉屎在床上,这才放心回去睡觉了。
没睡多久,门边却再一次传来敲门声。
即便是没有经验,许相臣也发现了不对劲,张清野早就提醒过他今天晚上非比寻常,他这一次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小心翼翼拿起了床头挂着的镰刀,想了想又怕会吓到小孩子,他悄悄把东西藏在身后,拉开了门……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