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惟将终夜长开眼(3)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朕记得祁相自幼练得一手好箭法,今日外面阳光尚可,不知祁相有没有时间,陪我去武场练练手?”

祁让听出他改了自称,却没有马上回答。

倒不是故意为之,而是觉得这话里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布料堆叠,黑色袖口衬得虞容露出的那点肌肤更加白皙,他原本虚握着的五指渐渐合拢在椅边,又好似因为太过用力,连指节都突出可见。

片刻后,他勾了勾唇,露出一点肆意的笑:“怎么,祁相这是连陪朕练箭的时间都抽不出了?”

祁让摩挲着手中的箭杆,随后轻笑了一声:“张公公讲,臣是最懂陛下心思的人。”

“所以臣斗胆揣测,陛下…这是在怨我一心沉迷国事,而忘了陛下?”

虞容眯了眯眼,看向他手中握着的箭杆,“祁相手中为何拿着那支破箭?”

祁让手腕翻转,仔细瞧了下箭头。

此时的弓箭多由木质和玄铁打造,射出之后,箭镞也不会有多大的损伤,可在战场上回收利用。

而手上的这支…一看就是射箭之人没有丝毫收力。

他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上首,道:“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

殿内的空气有些凝滞。

外面的人因为无人叫他们起身,仍在烈日中跪在院内,虞容打量着他的神色,发觉上次见面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哪里不太一样了。

往常虽会奉承于他,但眼中同旁人一样都藏着畏惧,而且虽然会大着胆子试探自己,但更喜欢若即若离,仿佛吊着鱼饵,又不入水,只将将碰着水面,看水下的鱼儿去追。

何其残忍,想要将鱼杀死,却连那点鱼饵都吝啬给予。

可是现在…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渐渐敛目,见到那条追逐的鱼已经游到岸边,又不自量力的蹦出了水面。

他道:“水患之事朕不会多加过问,祁相也不必急于一时,至于南巡…既然暗中出访,私下一切从简,面上的事交由礼部就可。”

好像道歉,句句都在退让,也在安他的心。

祁让却不领情,只又道:“陛下还没有回答臣的问题。”

虞容的面色蓦地有些发冷,语气凌厉的警告:“祁相不要不知好歹。”

祁让笑了一声,“不然呢,陛下打算怎么做,箭头再准一点,直接射到臣的身上…或者心头么?”

他好似笃定了上首的人不会伤害他,所以在旁人都会避之不及,或惶恐不安的此时又上前了一步。

缓步上行,在虞容的注视下将那支箭放到了盛着其他箭杆的木盒之中,随后见眼前人阴沉的脸,叹了口气。

虞容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心酸。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掩盖这种陌生的情绪,就见祁让又退下了台阶,向他拱了拱手,退让道:“是微臣逾距。”

事情好像越来越往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因为他听到自己发问,“祁相…想朕是何心意?”

在话出口的一瞬,他便听见自己在心理一直压着的渴望被释放了出来。

他想听到答案,也害怕听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