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惟将终夜长开眼(7)

纸窗外的竹林,纸窗上的竹影,散落着铺开的纸张,和同样静心看着公文的人。

他甚至在一瞬间觉得,如果相信神佛可以留住这一刻,他也愿意从此不再沾染血腥。

祁让余光里瞥见他一直未动,抬头向一侧去看,见他手搭在颈侧,似失力一般的滑下来后也没有收回,便问:“觉得不舒服?”

没有称谓,反而叫虞容心底蓦地有些发软。

他收了手,又瞥见余伯找出来的瓷瓶已经被盖在纸张之下,犹豫了一瞬,没有回答的问:“你是不是该换药了?”

祁让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后嗯了一声。

实话讲,伤口的大小几乎是不用去管也能自愈的程度,而他也实在没什么耐心去处理这种小伤。

他刚想叫虞容先回宫里,就见虞容的视线停在那个淡青色的小瓶上,他默了一瞬,觉得自己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虞容问道:“要不…”

他抖了一下,连自称也变了,“朕来帮你涂?”

祁让:“…”

就是涂个药你为什么要抖啊喂!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人是怎么做到乖顺和阴狠并存,并且能在上一世狠下心杀了自己的。

不过若抛弃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却也大概能理解。

大概就是心中存了个白月光,求不得,忘不掉,最后发现白月光同他一样被这世道玷污,便放纵他去沉沦,去争权夺利,然后心满意足的被他杀死,又拉着他一同赴死,想着就算得不到你,也要你来陪葬?

至于为什么隔了那么多年才下手…他的脑回路暂时还做不到和神经病完全同步,也就放弃思考了。

虞容见他一直未答,脸色又有些转阴,敛去了情绪,刚想讲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就听祁让叹了口气,然后问他,“是臣过去,还是陛下过来?”

虞容脑子停滞了一刻,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过祁让没需要他思考,将手中的册子扔到了一旁,随后仍是半靠在枕上的姿势,淡声地道:“过来。”

虞容眼中微暗,他笑了一声,讲:“祁相倒是…”

“使唤朕使唤的坦然。”

祁让看着他起身,又盯着自己、用手掀开了压着药瓶的纸册,随后缓步停在塌前,没再问他伤处在哪,而是伸出了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然后微微俯身,停在了他腰间的带子上。

他因为不耐烦古代这些厚重的衣物,而轻薄的绢丝又太过透明,只能当作外裳的装饰,便只穿了一件相对凉爽的麻衣。

虞容动作微停,祁让干脆略微坐直了些,覆在他的手上,扯开了带子。

他啧了一声,问:“陛下在想什么?”

虞容看见了那处伤口。

确实并不严重,像是只略微刺进便被躲过,只伤口的位置有些吓人。

他听见问话,却没有答。

因为他听见了自己心底那种嗜血的渴望。

要是更多一些…更多一些这种伤痕…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随后猛的向后退了一步,站远了些。

祁让刚想说些什么,就发觉他面色不对。

似是极为痛苦,在他起身朝他去走时,便制止了他,“你不要过来。”

声音凌厉,是从未有过的重语气。

祁让皱了皱眉,他不再迟疑,伸手想去看他的脉象,又在要碰到时被他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