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荣一行赶到时,运通河边已经围了一群周边的百姓,对着尸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里正见官府来人,连忙迎上前行礼:“小人见过大人!”
张德成抬了抬手:“免礼,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里正连忙带他们过去。
泡了快一天一夜的尸体,面部略微有点浮肿,但周嘉荣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纪天元。他身上穿着昨日那件灰色的棉袄,双脚□□,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河水泡得发白。
命戈学义去验尸,周嘉荣问里正:“发现纪天元的渔民在哪?”
里正连忙指着一个干瘦的男子道:“大人,这是刘老四,便是他今日发现了尸体。”
周嘉荣点头,问刘老四:“你在哪里发现的纪天元?”
刘老四指着不远处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树说:“回大人,小人便是在那棵树下发现的尸体,当时一网撒下去,特别沉,小人还以为捕到了大鱼,捞起来却是一具尸体,小人吓得不轻,赶紧去报告了里正。”
“打捞上来时,尸体上可还有其他东西?”周嘉荣又问。
刘老四摇头:“没有。”
周嘉荣叫上谷阳,又对张德成说:“张大人,我准备去打捞起纪天元的地方看看,可要一道?”
张德成一晚上没睡,白天也没睡几个时辰,面色憔悴,身体似乎有些吃不消,扶了扶官帽喘着气道:“要的。”
一行人便去了刘老四指的那棵树下。刘老四给大家指了指他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周嘉荣盯着看了一会儿,现在是冬季,许久未下雨了,河面平静,水流缓慢,尸体比较沉,被水流裹挟而下的速度也会相当慢,而且纪天元落水距今不到十个时辰,尸体挪动的距离就更小了。
也就是说,他落水的地方距发现尸体的地方不会太远,沿着河流上游走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谷阳,你带着人从这往上游走,沿河岸搜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周嘉荣吩咐道。
谷阳点头,叫了两个大理寺办案的老手跟着他一起往上游搜寻。
周嘉荣和张德成见附近没什么新的发现,便回去了,这时候戈学义已经对尸体做了初步的尸检,汇报道:“公子,纪天元确系溺水而亡。轻轻按压他的腹部,鼻孔有泥沙和溺液流出,指甲缝内有泥沙,手心攥着一把水草,应是死前在水中有过剧烈的挣扎……”
也就是说,落水时纪天元还是活的,并不是死后被人抛入河中的。
周嘉荣摸了摸下巴,又问:“那他的尸体上有没有外伤?”
戈学义摇头:“没有,尸体上没有任何新鲜的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戈学义经验丰富,他说没有便应当是没有。
周嘉荣对纪天元的死因没什么怀疑,这人应该就是溺水而亡。但他们刚发现线索,揪出了他,他就突然死了,这未免太巧了,当太多的巧合聚在一起时,便不是巧合。周嘉荣也不信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河边风大,张德成搓了搓手,将两只手拢进袖子里,低声问:“周大人可是还有疑虑?”
周嘉荣摇头,顿了下道:“张大人如何看?”
张德成看了一眼尸体,摇头道:“这个纪天元心思歹毒,夺□□,觊觎他人家产,不惜谋财害命,还害了一名无辜女子,按律当斩,他这也算是老天开眼,恶有恶报了!”
恶有恶报吗?周嘉荣可不信这个,什么老天开眼,不过是事在人为罢了,是纪沉雪的不肯放弃为纪天明争取了一线生机,否则等待他的便只有人头落地,蒙冤而死。到时候百姓看了,还只会拍手称快。
“大人言之有理。”周嘉荣随口附和了一句,瞧见老于带着纪平康过来,他立即止住了话头,上前说,“在哪里找到的他?”
老于踹了纪平康一脚:“这个小兔崽子真会躲,藏在后山的地窖里呢,要不是今早有人看到他偷偷回了村,还真找不到他。”
周嘉荣点头,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纪平康:“你跟纪天元什么关系?”
纪平康抬头刚要说话就看到不远处纪天元的尸体,顿时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哆嗦着手指:“他……他……”
明明昨晚还看到纪天元好好的,怎么才过去一天,他就死了。
周嘉荣看他吓得魂不附体的模样,嗤笑了一声:“纪天元的下场你看到了,若不从实招来,小心步上他的后尘。”
纪平康年纪本来就不大,沉不住气,被这么一吓,倒豆子般立马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大人饶命,小的,小的不过就是收了他五百文,帮他回村里报了个信而已。”
原来前天纪康平从县里回家,路过兴庆镇时被纪天元叫住,纪天元给了他五百文,让他回村里说在县里见到了纪沉雪,跟一群男人在一块儿,不知是被人骗了还是强掳了去。
纪家长辈知道这种情况肯定不会不管,立马召集了族人去客栈要人。只是让纪天元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嘉荣的来头这么大,竟是大理寺的人,连县太爷见了都要礼让三分,要人没成功,还惹得周嘉荣亮明了身份,直接去村里开棺验尸,查出棺中之人并非钱氏。
纪康平也没料到不过是撒个谎,得五百文钱而已,后面却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昨日看官府在村里的大阵仗,他被叫去问话后颇为不安,感觉自己吃了大亏,上了纪天元的当,惹了大麻烦,于是晚上偷偷摸摸跑去找纪天元,又索要了两百文。
纪天元给了他两百文就将他打发了。得了钱,纪康平就悄悄回家了,但又担心官府会再抓他过去问话,干脆躲了起来,不料还是被经验老道的老于给揪了出来。
周嘉荣听完后问道:“昨日你去时可进了纪天元家?你们俩说了什么?可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