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大家便见到纪天明什么都没带,就拿了他来时的那个小包,不顾要过年了,拉着他妹妹就出了府。
刘青知道这事,急坏了,赶紧去拦着:“纪先生,你这是做什么?都要过年了,你去哪儿啊?”
纪天明推开他:“刘青你别拦着我了,我知道,我只是个穷酸秀才,感念三殿下的救命之恩,想要报答殿下,可殿下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怎么看得上我这么一个秀才呢?既如此,我便自请离去便是,你也不用劝了,我走了,于殿下而言跟府中丢了一只阿猫阿狗没什么两样。”
刘青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万分不解:“先生怎么这样说?咱们可是从大同府一块儿逃命过来的,有过命的交情,你说这种话,也不怕伤了大家的和气?先生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回去说吧。”
纪天明不答应:“刘侍卫,你别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青还想拦着,却见唐乐走了过来,拉着他,一脸不悦地说:“刘青,他要走便走呗。他来了,殿下让他住东院,他还嫌殿下怠慢他,这种人留着干什么?殿下说了,让他走,谁也不许留,咱们三皇子府不缺人,尤其不缺吃闲饭的。”
话说得这么难听,又是殿下的意思,刘青即便不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纪天明走了。
纪天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在官员多如牛毛的京城,连个水花都没起。甚至,被派到三皇子府的侍卫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都没有写进给皇帝的汇报中。其他盯着三皇子府的人更是没将纪天明这个落魄秀才当一回事了。书念得好?这京城的文官哪个书念得不好?有几个不是进士出身?一个小秀才算得了什么?
刘青疑惑得很,跑去问周嘉荣:“殿下,咱们大老远将纪天明带回去,您怎么又让他走了?”
周嘉荣淡淡地说:“走了便走了,一个秀才而已,我们府上想招揽一个秀才,有什么难的?举人进士都不在话下。”
刘青被堵得哑口无言,也不知周嘉荣跟纪天明之间门发生了什么嫌隙,只能默默退下。
周嘉荣等他下去后摇了摇头,他也不想的。可父皇明显比以前更忌惮他了,找了借口往他府上插人,为了麻痹父皇,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纪天明也一样。与其留他在这里白费时光,不若另辟蹊径,去别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纪天明这人重情谊,他救了他们兄妹,他不会背叛他的。
等这事看似过去之后,周嘉荣又让人悄悄给纪天明送了三万两银票过去,并将京城穆家店铺里的一名掌柜辞退了,掌柜伤心欲绝,带着全家老小返回老家,半道与纪天明汇合。
处理完这事,转眼到了小年,这是个重要的日子。周嘉荣进宫陪穆贵妃用了膳,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才出宫。
走到半路,便遇上了周建业的马车。
他停下马,跟对方打招呼:“二哥这是从城外来?”
周建业轻轻点头:“是啊,你二嫂快生了,我去寺里上香,祈求佛祖保佑他们母子平安。昨日不是下了雪,山路湿滑,马车坏了,我便在寺中留宿了一夜,今日方回来。”
“原来如此。”周嘉荣点头,又叮嘱道,“二哥的伤还没好,最近天气不好,还是少出门比较好,这些事不若请人代劳吧!”
周建业微笑着说:“多谢三弟关心,年前就这一次了。”
周嘉荣也不再多言:“想必二嫂还在等二哥,我便不多留二哥了,二哥快回府去吧。”
周建业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并不急着离开:“不急,过两日上书房那边的课就要停了。六弟想约咱们大家一块儿去鼎食轩聚一聚,三弟可有空?”
临近过年,大理寺那边也没什么案子。周嘉荣猜想是哥哥们都出了宫,不再念书了,下面又没有皇子跟六弟玩,他在宫中闷得慌,想出来透气,找几个哥哥玩耍,便没有拒绝:“有空的,六弟哪日方便,你们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将那天空出来。”
周建业笑了起来:“好,那就这么说定。”
两人这才道别。
过了两日,六皇子派人来说定好了鼎食轩的包房,时间门就定在了腊月二十八这天,再晚就要过年了,六皇子也不方便出宫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门,周嘉荣带着刘青准时到了鼎食轩。
鼎食轩是京城最出名的一家酒楼,足足有三层楼高,前后三个院子,还有回廊假山和花园,是京中贵人常相聚的地方。外地的举人们进京赶考,不少也会凑钱来长长见识。
六皇子定的包间门在三楼视线最好的位置,还临窗,往外一探头便可将京城的美景纳入眼中。
周嘉荣去的时候,其他三位皇子已经到了。
听到声音,四皇子嘿嘿举起酒杯说:“三哥,你来得最迟,当罚!”
周嘉荣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下可以了吧?”
“还是三哥海量!”四皇子招呼周嘉荣坐下,兴奋地说,“三哥,六弟的府邸选址已经出来了,你猜猜有几处?”
京城虽大,可适合做皇子府的地方也就那么多。周嘉荣扫过六皇子的笑脸,心里有了猜测:“莫非是梅园?”
梅园也位于京城东区,跟他们四个哥哥的府邸在一个区域,离先出宫的四个皇子的府邸都不远。是前朝一个很爱梅花的公主府,后来前朝灭亡,修缮后赐给了一位功勋,后来该功勋之家犯了事,被抄了家,梅园又充了公,成了无主之物。
周建业笑了起来:“我就说你们瞒不过你三哥吧!”
六皇子有些不服气:“三哥是不是听贵妃娘娘说了?”
周嘉荣冲他笑了一下:“这两日我可没进宫。”
六皇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嘟了嘟嘴,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笑呵呵地说:“还有另外两处,都在北边,可我不想离几个哥哥太远,就选了梅园。以后咱们几个兄弟就可以经常串门了,可惜大哥常年不在京中,不然咱们就齐全了。”
周嘉荣笑而不语,大皇子跟他们年龄相差比较大,八年前便去西北从军,期间门只回来过两次,呆了月余便又去了西北。他参军时,六皇子还只有六岁,一个小孩子而已。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怎么见过面,也没相处过,哪有什么兄弟情?
平心而论,以前,他也是跟眼前这几个兄弟关系更好,对大皇子更多的是对长兄的敬重,多的就没了。
他尚且想不起几件跟大皇子相处的事,更逞论比他还小的六皇子了。
六皇子这番兄弟情深,未免太可笑了。更可笑的是,他以前还将这当成了真。
“三哥,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啊?”四皇子侧头问道。
周嘉荣笑着说:“刚听六弟说起大哥,我也想起了大哥。大哥十五岁便从军,杀敌无数,真是我们兄弟中的楷模,我也想向父皇请命,去西北从军,杀敌卫国!”
“你就别想了,贵妃娘娘肯定舍不得你去。”六皇子快人快语。
周建业也说:“是啊,贵妃娘娘和父皇最疼你了,怎么会让你去涉险!”
对上三个兄弟艳羡的目光,周嘉荣跟着笑了:“算了,去不了,咱们就隔着几千里,遥祝大哥打败北夷,平安归来!”
三人一起举杯,边喝边聊。
屋子里烧着炭火,又喝着酒,过了一会儿就有些热了,四皇子推开了窗棱透气,无意中一瞥,他忽然看到酒楼对面的银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紧接着一个窈窕身姿的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步下马车,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好漂亮!”四皇子惊呼出声,赶紧扯了扯旁边的周嘉荣,“三哥,你看,那个姑娘,好好看!”
周嘉荣顺着他的视线瞥去,果然看到了一张漂亮的小脸。
六皇子听说有美人,连忙跟着凑过去,伸长了脖子往下望,等看清楚女子的面容之后,他兴奋地叫了起来:“三哥,你没认出来吗?这是未来三嫂啊!”
闻言,四皇子来了兴趣,问六皇子:“真的?六弟,你什么时候见过你三嫂?”
六皇子说:“上次廖姑娘进宫见贵妃娘娘,被我给碰上了。可惜三哥当时不在京中,三嫂贤淑美丽,三哥真是好福气。”
四皇子坐了回来,笑呵呵地说:“那是,贵妃娘娘给三哥肯定挑最好的姑娘啊。二哥,你说是不是?”
周建业微微一笑:“这是当然。”
只有当事人周嘉荣没多大反应,他自小在宫里见过的美丽娘娘多了去,长得好看固然好,但最要紧的还是要跟他性情相投。不过母妃给他挑的,想必应该考虑到了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几个皇子说了两句,见周嘉荣反应平平,四皇子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三哥,过完年你就要成婚了,开不开心?”
周嘉荣睨了他一眼:“我之后就是你了,兴奋什么,你明年也要成婚的。”
四皇子也已经定亲了,还见过一次自己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远远没有廖绮兰漂亮,心里有些不开心,就想看周嘉荣的热闹,他故意起哄:“三哥,既然撞上了,不若去跟未来三嫂打个招呼呗。”
大齐风气比较开放。周嘉荣跟廖绮兰都定了婚,便是元宵佳节、七夕这种日子约廖绮兰出去一起赏灯观花都是可以的,这偶然碰上了,上去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也不算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