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青山寺白雾蒙蒙笼罩着青松古刹,将青山寺衬得宛如仙境。
青山寺是京郊一座百年古刹,很有名气。德妃还未入宫前便经常到此上香祈福,还在这里给她早逝的母亲供奉了长生牌位。
长生牌位分为两种,一种是延生牌位,红色的,此牌位为生者祈福,保佑其健康长寿、消灾去病。一种是往生牌位,黄色的,给逝者供奉的,主要是为了超度祖先故人,愿其早登极乐!
知道德妃好这个,为表孝顺,周建业便亲自给德妃在此供奉了一个延生牌位,而且还时常亲自前去上香。
从行宫回来后,他也没忘记这事,当即前往青山寺为母亲和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上香。
上完香出来,他看到一个美貌的少女在向寺中沙弥询问供奉往生牌位的事。少女长了一张芙蓉脸,肤白如玉,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灵动又俏丽,一张樱桃小嘴红彤彤的,宛如树上成熟的果子,引人向往。
周建业初见之下,惊为天人。这姑娘的美色丝毫不逊丽妃,便是放在宫中也是极为出众的那一挂。
美人似乎遇到了难事,眉心轻颦,轻声细语地跟沙弥交谈,时而颦眉,时而犹豫,很是纠结的样子。
见不得美人为难,周建业派人去打听是何事。
很快隋六就带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消息:“殿下,那位姑娘是西南都指挥使廖安的嫡次女廖绮兰,也是周嘉荣的未婚妻。她之所以为难是因为想给早逝的母亲供奉最贵的往生牌位,手里还差一些钱。”
说到这里,隋六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殿下,廖安原配早逝,只留下二女,后又娶了妻。估计是因为有了后娘的缘故,廖二姑娘手里并不宽裕。”
“原来如此,以后都是一家人,我既已碰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帮她把银子都出了吧。”周建业大方地说。
他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文雅大方,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碰到未来弟妹遇到了这种难事,焉能不管?
隋六知他性子,连忙让人去办。
不一会儿,便听人来报,说是廖姑娘在外面求见。
周建业让人将她请进了厢房。
廖绮兰走进厢房,见帮自己的是一俊朗的年轻公子哥,脸上顿时升起一抹红霞,羞答答地行礼:“多谢公子慷慨相助之恩,不知公子府上是哪里?小女手中只有一半的银子,先给公子,余下的一半小女打个欠条给公子吧,等小女手里宽裕了定第一时间门还给公子。”
周建业哈哈哈大笑道:“廖二姑娘不必客气,你是三弟的未婚妻,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区区几百两银子而已,便当是我为伯母尽的一份心意。”
廖绮兰双目圆睁,像只受惊的猫,讶异地看着,赶紧行礼:“民女不知是二皇子殿下,不周到之处,还请二皇子殿下恕罪!”
“二姑娘不必多礼。”周建业连忙伸手想去扶她,但凑到了她跟前似乎又觉不合适,赶紧收了回来,谁料面前的廖绮兰却似吓了一跳,脚一歪,差点摔倒,周建业赶紧扶起了她,“二姑娘没事吧?”
廖绮兰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浑身发软,娇滴滴地说:“没事,多谢二殿下!”
周建业本就是久经花丛中人,如今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本来对廖绮兰就有些想法,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动,如今对方似乎既有意,他若无动于衷,那还是男人吗?
周建业轻轻抚过廖绮兰的柔荑,温柔地说:“二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让人送点斋饭过来。今日天气不好,寺中人不多,路面湿滑,若是摔到了二姑娘,那就是在下的罪过了。”
廖绮兰羞涩地说:“那就多谢二皇子了!”
一男一女,正值芳龄,独处一室,虽是头一次见面,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周建业还是几番逗得廖绮兰眉开眼笑,脸上的红晕散了又消下去,消下去又散了。二人皆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周建业的妻子姜氏乃是他的表妹,也就是他舅舅的女儿,德妃做主聘的。姜氏端庄大方有余,秀丽不足,周建业敬重她,但心里也时常有些遗憾,如今见了妙语如珠,人比花娇的廖绮兰,这种遗憾达到了顶峰。
凭什么同是皇子,从小到大,周嘉荣就什么都能拿最好的,哪怕是娶妻也是娶最漂亮的?而且还是一方大员的女儿,娶了廖绮兰后,廖安肯定就是妥妥的三皇子一派,真是人权双手。
他心里不平衡,对廖绮兰越发上心,不过短短一个下午,就勾得廖绮兰神思不属,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刻意落下了手帕留给他。
周建业当时看见了,却故意装作没瞧见,只是事后将手帕收了起来,以便下次再相逢时,有借口继续跟廖绮兰来往。
而如今三弟回来了,过完年他们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留给他的时间门不多了,他得在这段时间门里完全拿下廖绮兰,让她向着自己。如此一来,不但能得一美人,还能在三弟身边留个暗桩,以后三弟有什么举动,他都可以通过廖绮兰知晓。
温谊这颗棋子废了,周建业本就在想怎么样才能重新安插一颗棋子进三皇子府,如今还有比廖绮兰更合适的人选吗?
周建业眼底闪过兴奋的光芒。
次日,一大早,他便借口要给妻子和孩子祈福上香,只带了隋六等几个亲信去了青山寺。
同一时间门,早朝上,兴德帝好好褒奖了一番蒋钰办案有功,也顺带提了一嘴周嘉荣,然后分别给与了二人一笔赏赐,都是金银珠宝和绸缎绢布,不过蒋钰的数量要比周嘉荣多一些。
送到周嘉荣府上的有白银五百两,杭绸绢布五十匹。
周嘉荣谢过了恩后,着令唐乐,将这些一分为十六,分给当初随他一块儿去大同府的十五名随从,另一份给了纪天明,同时让纪天明来一趟。
不一会儿纪天明便到了周嘉荣书房,他先谢恩:“属下谢殿下赏赐!”
“不必多礼,咱们坐下说。”周嘉荣笑了笑道。
纪天明依言坐到他对面:“殿下今日唤属下过来,可是有事吩咐?”
周嘉荣不答反问:“对陛下的赏赐,你怎么看?”
纪天明愣了一下,先是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一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属下感激不尽!”
周嘉荣面带微笑,看着他不说话。
纪天明见状,沉默少许道:“殿下,小心隔墙有耳。”
周嘉荣笑了:“你放心,我已让刘青守在外面,十丈以内,苍蝇都飞不进来,天明可畅所欲言。”
纪天明明白了,周嘉荣这是要跟他推心置腹地谈一番。来了京城两天,从伺候的下人,还有三皇子府中的管家、侍卫口中,他听到了不少消息,再结合今日陛下的赏赐,纪天明已经大致清楚了三皇子在京中的地位,看起来花团锦簇,不可一世,实则是烈火烹油,必不长久!
陛下看似最宠爱三皇子,处处向着他,可若陛下真的属意这个儿子,那在三皇子立下了大功的时候,为何不大肆宣扬,趁机封赏?反而将功劳大多归到半路才来的蒋钰身上,只照例赏了一些金银布匹给三皇子?
这点赏赐,在纪天明看来甚为敷衍,还不如什么都不赏,在朝堂上夸赞三皇子几句来得实在。毕竟三皇子并不缺这点财物,他缺的是名望,缺的是朝臣百姓的认可!
圣心便是风向标,兴德帝做得如此明显,想必大臣们也看在眼里。
叹了口气,他缓缓道:“殿下的处境不是很乐观!”
“应该说处境堪忧才是!”周嘉荣纠正他,“对此纪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纪天明只给了周嘉荣八个字:“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兴德帝正值壮年,大齐除了边境偶有战事发生,也算太平。而周嘉荣,目前除了一个皇子的身份,山西学子的认可,并无其他,这时候若表现出野心或是难得的天赋,只会引来帝王和其他皇子的忌惮。
周嘉荣颔首:“先生所言甚是。我的处境先生已经明了,可还愿意留在府中,若是不愿,我也可给先生一笔盘缠,助先生去求学,全了相识一场的情分!以先生之才,想必三年后必能高中。”
纪天明一掀袍子跪下道:“殿下无需再提此话。属下和小妹之命都是殿下所救,属下誓死追随殿下!”
“快快请起。”周嘉荣连忙将其扶了起来,“先生坐下听我将话说完。”
纪天明坐了回去,看着周嘉荣道:“殿下可是有计划?”
周嘉荣颔首:“没错,我的处境你也看到了。父皇给我指派了十名侍卫,名义上是保护我的安全,实则为何,你心里也清楚。在这三皇子府中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我的一举一动当天晚上就会呈到别人的案头。先生在此也难发挥,所以我想请先生去江南,一是为我筹措银两,二是为我建立一张关系网,收罗人才,先生可愿?”
江南自古人杰地灵,大齐官场上,半数官员都出自江南贡院,说是文官的摇篮也不为过。而且当地的官员也多是朝廷器重,或是有背景的才会到这种富庶之地,过几年很可能高升或是调回京城。若是能拉拢这些人,他就可以得到文臣的支持。
而且江南经济发达,富商巨贾甚多。他以后办的事,需要银子的地方多了去。虽然外祖父给了他几十万两,可若是不想生财之道,只坐吃山空,再多的银子也有花光的那天。而要想弄钱,没有比江南更合适的地方了!
纪天明听完周嘉荣的话,当即赞同:“殿下此言有理,属下在京城所能做的实在有限。幸得殿下信赖,属下愿往江南,定不负殿下重托!”
“好!”周嘉荣大喜,“他日我若登顶,定不忘先生的功劳!”
此后两人又商量了许多细节方面的事。
到了下午,大家便看到纪天明气冲冲地从周嘉荣的书房出来,一脸的不忿,晚上,他赶走了伺候的下人,还在卧房抱怨了很久。外面伺候的人没听太清楚,只依稀听到了几个字眼“欺人太甚”、“看不起穷酸秀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