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走后没多久便给兴德帝送了一封信回来,说明了宣化的情况,还给兴德帝报喜,说什么宣化一战杀匈奴数万人,如今宣化安稳,京师无忧之类的,哄得兴德帝心花怒放。
兴德帝看完信后非常高兴,一直在等许中和周嘉荣回京,谁知道最后竟等回来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将手抚在冰冷的棺木上,心情沉痛:“许爱卿,你受苦了……”
万永淳站在一旁边擦眼泪边劝道:“陛下请节哀!”
兴德帝一脸痛心地摇了摇头,吩咐道:“开棺!”
“陛下……”孙承罡想劝阻他。
但被兴德帝摆手制止:“朕想看看许爱卿,送他最后一程!”
侍卫打开了棺材盖。
因为气温比较低,回京途中又用了冰块降温,许中的尸首保存得非常完好,也没有任何的异味,送进京前还做了简单的处理,换了身更干净体面的衣服。因此看起来跟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灰白发青,不似活人。
兴德帝探头望去,看到许中的样子,伤心地说:“不曾想,昔日勤政殿一别竟是永别,许爱卿……啊……”
兴德帝看到了许中脖子上狰狞发紫的伤口,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孙承罡连忙将其扶了起来,担忧地唤道:“陛下,陛下……”
兴德帝勉力站了起来,指着许中的尸体问:“他怎么死的?”
侍卫道:“回陛下,许大人是被屠锐达一刀砍了头而死。”
兴德帝脑子中自动浮现出许中人头落地的画面,光想到这个场景,他就有些受不了,再也不敢多看许中的尸体一息,只哆嗦着唇怒骂道:“乱臣贼子,该杀,该杀……”
万永淳连忙道:“可不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许大人只是一介文官罢了,他也能下得去手,太狠毒了。这些叛徒,当诛九族!”
好些大臣也跟着骂,屠锐达投敌叛国,先是背刺护国公,如今又杀了许中,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兴德帝缓缓点头:“此贼子当诛。许大人受苦了,传朕旨意,追封许尚书为忠烈侯,通知其家眷将他的尸首领回去,好生安葬!”
命人将许中的尸体抬走后,回到勤政殿,兴德帝仍心有余悸,叫来孙承罡:“太子送回来的信呢,朕还要看看。”
孙承罡连忙将信递给了兴德帝。
兴德帝再看了一遍,这才看到周嘉荣说要拿下固安,擒拿叛军,斩首示众,以慰牺牲的无数军民,他终于不再反对了。
将信放到一边,兴德帝说:“朕乏了!”
孙承罡连忙道:“陛下,到午休的时辰了,奴才伺候陛下更衣。”
兴德帝在孙承罡和小太监的服侍下,躺到了龙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孙承罡担心他睡不好,特意点了安神香。
两刻钟后,兴德帝忽地发出呜呜呜地叫声,两只手不停在半空中舞动。
在旁边伺候的孙承罡连忙站了起来,轻轻摇着兴德帝的肩膀,焦急地唤道:“陛下,陛下,您醒醒……”
兴德帝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熟悉的蚊帐和孙承罡,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朕……又做梦了啊!”
孙承罡担忧地说:“陛下,您……您梦到了什么?”
兴德帝坐了起来,幽幽地说:“朕梦到许尚书被人砍脑袋,朕叫他们住手,怎么叫,他们都不听,杀了许尚书,还要对朕下毒手。”
孙承罡接过小太监递来的热帕子,细心地给兴德帝擦了擦脸上的汗,宽慰道:“梦都是相反的,城内外都有精兵守护,这些逆贼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宫。陛下不必忧心,太子殿下神武,过些时日肯定能拿下固安,将这些贼子擒拿诛杀。”
“但愿如此吧!”兴德帝点了点头,“扶朕起来,听说御花园的玉兰开了,朕想去看看。”
他不想再呆在沉闷的寝宫中了,想出去见识见识外面鲜活的颜色。
孙承罡连忙领命安排。
俞凯峰没想到精心策划的出逃,最后还是中了敌人的奸计。
他坐在马上,手紧紧攥着马缰,心里充满了不甘。不,他不能坐以待毙,只要能逃回草原,他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若是落到齐军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给副将递了一记眼色,俞凯峰正要振臂高呼杀出去时,忽地一把刀从背后插入了他的左侧胸腔,剧烈地疼痛袭来,俞凯峰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到了跟在旁边的雷庆生和其亲信。
“你……为什么?”俞凯峰怎么都不敢相信,雷庆生会在这时候给他致命一刀。
雷庆生别开了头,高呼:“大家投降吧,我们本来就是大齐的人,何必去做匈奴人的走狗呢?太子殿下说过了,只要肯放下武器投降,服劳役三年,大家就可回家团聚。这是咱们弃暗投明的最后机会,大家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对,放下武器,我不想再打自己人了!”
“我也是,当匈奴人的走狗,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同胞,我晚上都睡不着!”
“我也不想打仗了,我想回家!”
……
雷庆生的话马上得到了好几个人的呼应,他们直接将武器丢在了空地上。
有人带头,逐渐的,丢武器的士兵开始多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很快地上便堆起了一座刀山。
俞凯峰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根本无力阻止。
雷庆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俞将军还不明白吗?这一仗我们早就输了,你看,我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他们就主动放下了武器。”
军中早就被齐军连日来的轮番洗脑给弄得跟筛子一样了,底层士兵们军心动荡,他们只是缺一个理由而已,如今被齐军围困,士兵们便找到了接口,他们打不过齐军,硬拼只有死路一条,放下武器还可能活命。
人心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俞凯峰恍然,左手紧紧捂住不停渗血的伤口,抬头不甘地问雷庆生:“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太子殿下许诺让我出家皈依佛门,常伴青灯,在庙中度过一生,以洗刷我的罪孽。”雷庆生这时候也不怕跟他说实话了。
俞凯峰笑了出来:“就为了这个?”
雷庆生叹了口气:“若太子许我高官厚禄我反倒不信,能让我回到大齐,安安生生地度过下半辈子,我便知足了。俞将军,大势已去,你又何必再执迷不悟呢!”
“那你的家人呢?别忘了,他们还在匈奴。”俞凯峰恶狠狠地说,“雷庆生,你为了苟且偷生,置自己的家人于不顾,活该断子绝孙!匈奴人知道,不会放过你的子孙,你等着……”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今日之后,我们会宣布,雷庆生已被杀。”丁正初骑马过来,身后的士兵将箭对准了俞凯峰,他继续道,“俞凯峰,让你的亲信投降吧,跟着你,他们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家殿下大人有大量,只要肯投降,都会留他们一条性命。他们跟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要死了,没必要拉着他们垫背吧。”
这么点人也不可能是齐军的对手。
俞凯峰沉重地闭了眼睛:“放下武器……”
“将军……”其亲信不肯,持刀护在他身前。
俞凯峰加重了语气:“我说放下武器……”
话未说完,俞凯峰便摔在了地上,咽了气。
穆恒嘟囔:“死这么痛快,真是便宜他了。”
闻言,俞凯峰的亲信抬头怒瞪着穆恒。
穆恒还想说什么,被丁正初制止了。丁正初让人将他们的武器都收缴了,人全绑了起来,押送回去。
穆恒看着这些人的背影道:“俞凯峰的亲信只怕心中还怀恨在心,真要留他们一命吗?我担心留下祸患。”
丁正初道:“不用担心,殿下肯定考虑到这点了,走吧,你先带雷庆生回去,殿下还要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