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边的一缕金阳破开了笼罩在固安城上方的薄雾。
巫宁和候程俊刚起床,都还没用早饭便听到士兵焦急地来报:“巫将军,程将军,不好了,齐军攻入了城中,占领了北城门,让咱们投降!”
“什么?”两人震惊不已,抓住报信士兵的领子,急切地质问道,“怎么回事?北门的守军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有,俞凯峰去哪里了?”
就算齐军攻城了,他们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啊。
士兵焦急地摇头:“不……不见了,俞将军和他的部下都不见了……听,听说,是今天早上悄悄出了城……”
巫宁甩开了士兵,气得捶墙:“俞凯峰误我!”
难怪齐军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固安呢。本来昨晚应是俞凯峰的人值守,因此巫宁和候程俊才敢放心大胆地睡觉,谁曾想,一觉醒来,天都变了。
“北城门有多少齐军?他们可发动了攻势?”候程俊问道。
士兵轻轻摇头:“不知道,他们没有发动进攻,只是在北城门修筑了防御工事,然后派人轮流高喊,让咱们的士兵投降。”
巫宁也冷静了下来,看向候程俊道:“俞凯峰肯定是见势不对,知道固安守不住,悄悄跑路了,留下我们拖住齐军。如今城已破,咱们只有两万人,怎么跟齐军打?”
这一仗必输无疑,他们连守城这个优势都没了。
但投降巫宁和候程俊又有些顾虑。他们俩可是叛将,朝廷能饶过他们吗?
两人都有些纠结,挥退士兵后商量起来。
“怎么办?找个薄弱的地方带兵突围出去吗?”巫宁问道。
他们有两万人,不求守城,只求突围,还是有一定成功率的。
候程俊有些纠结:“我们没多少马,就算能突围出城,势必也会遭到齐军的追击。”
固安距匈奴的大本营还有上千里,只怕他们还没赶到匈奴便被齐军追上了。
若是不去投效匈奴,占城为王,仅带出去的那点人也不够,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来,又有士兵来报:“将军,俞凯峰他们遭到了齐军的伏击,全部被擒了。还有雷……雷大人回来了,正在北城门劝降,还说想要跟你们单独谈谈!”
巫宁和候程俊对视一眼:“让他进来。”
雷庆生带着周嘉荣的命令而来,见面就开门见山地说:“太子让我托信给二位,你们若是愿意归降,他可保你们一命,送你们去庙里落发为僧。”
“他这是想软禁我们一辈子吗?”巫宁的脸色很难看。
雷庆生苦笑,问道:“巫将军,我们还能有其他选择吗?咱们所犯的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能留下一条小命,已是万幸!”
巫宁恨恨地看了雷庆生一眼:“他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冒着小命完蛋的风险来见我们兄弟。”
雷庆生也不瞒他们:“太子承诺,这事不管成不成,都会找机会接回我的家人,让他们隐姓埋名,好好生活。”
“就为了这点你就为他奔命,值得吗?”巫宁讥嘲地说。
雷庆生长叹了一口气:“巫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都清楚,就算我不这么做,固安也迟早守不住。不如趁着还有本钱谈条件的时候,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你们说呢?”
巫宁还想说什么,被候程俊拉住了。
候程俊说:“雷大人言之有理,我们答应了,不过要太子手书一封给咱们,这样我们方可放心。”
“这个好说,殿下为表诚意,已经将手书交予我,转交给两位将军。”雷庆生从怀里掏出了周嘉荣信,递给了候程俊。
候程俊看过无误后,终于松口,答应带兵投降大齐。
三月初一这天,巫宁和候程俊带兵投降,齐军没费一并一卒就顺利拿下了固安。
大军进驻固安后,首要面临的问题便是四万多叛军的处置问题。
周嘉荣事前承诺过,要留他们一命,自然不能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否则以后天下人还怎么信他?因此这些人不能杀,但也要防止他们以后拧成一股绳,占山为王,毕竟服三年苦役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保不齐中途这些人会生出反心。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打散,让他们成不了气候。
周嘉荣先让人秘密调查,将军中刺头,不服管教,或是俞凯峰、屠锐达的死忠剔了出来,这部分人单独处理,严密监视,若是这些人在服劳役期间不老实,有不轨的行动就通通杀了。
余下的士兵,打散重新组队,每千人一队,老少、不同的籍贯组成一队,尽量减少同乡和以前同一支小队作战的人员。
这样大家都是陌生的,彼此之间没有信任,整个队伍便如同散沙一般,没有任何的向心力和凝聚力,便不用担心他们会不服从管教,弄出事端了。
分好队后,周嘉荣将其中一万人派去了江南兴修水利,挖渠筑桥,江南远离西北,是中原的腹地,他们这一万人又都打散成了十支队伍,安排在不同的地方干活,就算有什么念头也只能压下,老老实实服完三年劳役。
还有一万人,周嘉荣送去了西南开垦土地。红薯、土豆已经在江南推广,弹幕说,土豆在山地也长得很好,若是今年江南收成不错,可以将土豆和红薯推广到西南地区,因为西南的气候与江南没太大的差别。正好用他们开垦出来的一部分土地做试验,若是可行,就可推广到西南大部分地区。
余下两万人,其中一万派去了京城,给兴德帝修筑皇陵,还有一万人留在西北,修筑修复城墙。
固安还好,因为没打仗就拿下了这座城池。但宣化的城墙多处遭到了破坏,修复便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不过为了防止这些士兵心生怨恨,犯上作乱,周嘉荣又将这一万人分成了三批,各自派到不同的三个城池修筑防御工事。三四千人又没有武器,城中有上万驻军,便不怕他们生事了。
将这些人安排好后,周嘉荣给兴德帝写了一封信去禀明了情况,还特意让人将修皇陵的一万叛军送回京城。修皇陵是个耗时耗力又花钱的大工程,兴德帝的陵寝修了十几年了还没修好,这次多给他弄了一万人过去,工程进展会快许多,兴德帝肯定高兴。
安排好这些后,周嘉荣并没有急着回京城。
他命丁正初和穆慎带兵继续北上,前去与程前和崔勇汇合,一路收复失地。
同时,他还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打完仗之后,该如何改善士兵们的处境,奖赏士兵们。
国库已经没银子了,如今又是春耕时节,去年受灾的地方,官府还要发放种子、农具等,以免农民因为没有种子而耽误了农时。这就要花不少的银子,因此国库是掏不出更多的银子来补偿士兵们的。
但将士出生入死,杀了匈奴人,没有奖励可说不过去,以后他们谁还愿意给朝廷卖命?还有战死和残疾的将士抚恤的银两,又是一大笔钱。这些都需要银子,在没有银子的情况下,只能另想他法。
周嘉荣目前向将士许诺,等收复失地后,重新划分土地,保证军户人人有其田,暂且安抚了军心。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次是因为匈奴侵占了北方大片领土,不少士绅将领逃亡战死,因此空出了很多土地,可以分给士兵们,但过些年呢?
军中土地兼并的情况肯定还会再度发生,一场病,一场天灾便会让不少士兵失去自己的屯田,生活无以为继,战斗力可想而知。
就在周嘉荣焦头烂额之时,纪天明来了。
周嘉荣先问了他关于护国公的情况:“我外祖父如今怎么样了?”
纪天明说:“殿下放心,护国公的伤已经恢复了大半,如今还在洛阳称病养伤,这段时间他不宜回京。”
现在殿下连打了两场漂亮的胜仗,声望如日中天,若是护国公再回京,只怕兴德帝要整夜都睡不着觉了,最好的办法便是护国公装病赖在外面。
周嘉荣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就好。天明你来得正好,我正在愁……”
纪天明听完后笑道:“巧了,护国公与属下谈了不少这方面的事。当年护国公在西北所带的军队之所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除了护国公军纪严明,士兵训练有素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便是粮草不缺。护国公那时候向朝廷要了不少军饷,又还自掏腰包,贴了一部分钱养兵,因此他麾下的士兵,忠诚度和战斗力都远高于其他城池的驻军。”
周嘉荣敲着桌子,无奈地道:“说来说去,还是钱的事。若有钱就能招募士兵,将世兵制转化为募兵制,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和身份地位,也可取消军户制度,让世人不对当兵如此反感和逃避。”
募兵制的士兵吃穿用度都是军中所发,武器也是上面发的,每个月还有军饷。他们只要训练,战斗就行,自己的军饷也能送回家养一家老小。
这样就不会人人排斥当兵了。
但要养一支几十万人的军队,光是兵服、粮草、武器便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别说兴德帝和朝中大臣会反对,就算他们同意,国库现在也拿不出这笔银子。
纪天明笑着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殿下还有很多时间,咱们可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