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土地兼并的现象总会发生,屡禁不止。不管上面出台多少政策,强令士兵们所分配到的土地不能转让买卖,都无济于事。
当天灾发生时,士兵们穷得都快饿死、病死了,你总不能还让他们不卖名下唯一还值点钱的土地吧?至于朝廷的禁令,下面的人总会有规避的办法。既无土地,又还要自筹兵器、粮食,上阵杀敌,底层兵丁的生活状况苦不堪言。
而且永无出头之日,生男丁永世为兵丁,生女也只能嫁兵户,子子孙孙都只能不断地重复这样的命运,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但若是将这些士兵都转为募兵,每年开销将激增好几百万两银子。也就今年开了海禁,东南沿海一带商税剧增,否则国库哪挪得出这笔银子。”武承东愁眉苦脸地说,“万一哪天国库拿不出这笔银子,可是要出大事的。”
几个文官也站出来支援他:“陛下,武大人也是为大齐,为国库考虑。此事万万不可开先河,有违祖训不说,就怕将这些士兵们的心养大了,以后不好办。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委实没改的必要,不若再缓缓。”
明明能一毛不拔就养兵的,干嘛要掏钱呢?
周嘉荣听出了他们话中的意思,都要气笑了。
这些人怕花不完银子,都催着他充实后宫,但轮到要给士兵们花钱,他们却又不乐意了。说到底,他们还是没将士兵的悲喜苦乐当回事。
“武大人,你们是担心给国库造成压力,以后国库没银子是吧?”周嘉荣缓缓开口道。
武承东一听便明白周嘉荣这是不高兴了。他硬着头皮道:“是的,陛下,国库的收入今年虽然大增,但明年是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可一旦革除了世兵制,再想回去就难了。”
“武大人考虑得有道理。”周嘉荣缓缓开口,在几个文臣欣喜的眼神中,将一叠上奏让他选秀的折子摔在了地上,“给朕养女人有钱,给朕养兵就没钱了?”
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但朝臣们却听出了震怒的味道。
沉默了一会儿,一个老臣站出来道:“绵延子嗣这可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况且补充后宫能花多少银子,与养百万雄兵相比,所费少之又少?”
“少?武承东你跟杨大人算算,过去五十年,后宫每年花费多少银子?”周嘉荣淡淡地说。
武承东只隐约记得一个大概,垂着头说:“一百到三百万不等。”
周嘉荣讥诮地看着杨大人:“听到了吗?最少的也百万之巨,绥平十五年,后宫的脂粉钱便达到了四十万之巨,还不说诸多后妃的吃穿用度,数万名宫人的吃穿用度俸禄,众多宫殿的维护……而一名士兵,一个月薪俸顶多不过五钱银子,算下来后宫一年的开销可养十几万士兵,,够西北军一年的军饷,杨大人还觉得少吗?”
朝堂上鸦雀无声,杨大人的头都快垂到地面了。
周嘉荣冷厉的眼睛扫视着这些大臣们,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没将这当回事,毕竟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帝王贵族的奢侈跟底层百姓的贫穷宛如一道永远都跨不过的天堑。
周嘉荣收回了目光,对朱强道:“朱尚书,朕让你统计的历年兵丁逃亡事件,还有兵户削减的情况,你跟诸位大人说说。”
朱强这才明白前几日陛下突然让他整理历年兵丁逃亡数量和兵丁人数、兵户人数的变化情况的缘由。
“是,陛下,开国之初,大齐有世兵一百一十万,七十四万兵户口,及至元和二十三年,减至一百零三万,兵户七十二万,绥平十二年,世兵九十六万,兵户六十七万户……去年的统计,目前有世兵七十五万,兵户五十六万。至于逃兵,开国之初,因世兵都能分到土地,并不用服劳役,上交田赋,鲜少有逃兵,元和二十八年,逃兵逐渐增多,先是一年几例,逐步增加到几十几百,去年有逃兵八百四十人。”
一旦有逃兵,将会牵连家人,其所分配的土地也会充公,若非实在忍受不了,没有人会轻易做逃兵,因为被抓住,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但就这样,每年仍有不少逃兵。而且这还只是报上来的数字,私底下买通长官,弄虚作假,改头换面做逃兵的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