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帝点头,当然知道,一个自幼服侍无邪至今的心腹。
“是了。从她口中得知,事情就是这样。就盼她只是感怀,不想近日她就有了不可饶恕的放肆打算,要见夫君一面,向夫君挑战一场。
或是她死。或是让夫君你随她走。这等罪过,如何能饶恕呢?尚不敢让姐姐知晓,若不然,她现今早已死了。”
剑帝听罢,心里虽仍旧不能理解,怎都不觉得无邪会是这样奇怪的人。但又相信,妖后绝不是在说笑。一时就也没有主意。
“无怪听人说,白无邪奇怪的紧。这般年岁,却从不曾跟男子欢好过。这在魔门外间,可十分罕见。如今终于明白了,她是一心系在夫君身上,又深知夫君内心。才一直这般维持着完美姿态地。”
剑帝沉默无语,半响,终于还是决定,尝试打消无邪念头。便道“倘若她真如你所说这般。便由我负责打消她念头。你不要插手。”
妖后笑道“夫君既吩咐,此事但凭夫君做主就是。”
之后,一个子也再不曾提及此事。
半月后,剑帝返回魔宫,妖后再度‘闭关’时。有人来报,白昼门门尊,白无邪求见剑帝尊主。
无邪真的来了。
剑帝已许久不曾见过她。还是过去模样,丰润地身材不见消瘦。美丽的眸子不见哀愁,像一抹暖风,总让剑帝觉得舒心,平静。
但这一次不,剑帝有心事。内心只希望,无邪的来意不是妖后说的那般。
却没有如愿。
无邪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剑帝知道,妖后没有说错。
“我想跟你打个赌,很想知道。我是否能跟你对战一百招。”
剑帝知道后面的话了。但还是如不知道般,问道“赌什么?”
无邪笑着道“我输了的话。希望你能亲手杀死我。如果撑足一百招地话,就算我赢,你要跟我走。”
“这很没道理。”
无邪笑着摇头。
“不。这很有道理。”
“你说。”
“我知道自己需要这样,也认为自己十分了解你,我相信,你并不对妖后有曾所提及过那种的感情,甚至,你根本没有。而我,是最了解你地人,也是最适合陪伴你左右地人。
要证明我的想法是对是错,很简单,你我对战。如果我真如所想般了解你,一定能赢着赌约,如果不是,那么我是错地,失败的,宁可死在你剑下,以求解脱。”
剑帝便已经知道,无邪输了。她看错猜错。已注定不可能从他剑下撑过百招。
当下摇头道“你回去吧。你已经输了。你并非那般了解我。”
无邪还是笑,不见丝毫失落和沮丧。
“你怎么不明白呢。只有结果才能证明,赌约,就是结果。”
剑帝还是摇头,沉着脸道“是你不明白。回去吧。”
无邪不以为然,长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魔宫里黑红深沉的天来,半响,突然笑开了道“魔宫里地天空,色泽真是魅力无穷。深沉的让人不能忽略忘记,色泽直白干脆。”
剑帝奇怪她怎么说如此古怪的话,心里一想,忽明白过来。
就又听她道“你在这里呆的日子不短了,难道一直没发觉这些么?我不喜欢在迷雾的感觉,也就不喜欢处于永不得结果地猜测中,一边不断否定自己,一边不断肯定自己。”
剑帝一时无言,他实在不想杀她。
无邪忽又展开笑颜,有些俏皮的模样,但眸子里却透着冷沉,严肃。
“如果你认为自己真的不忍心,其实我很愿意接受妖后的存在。咱俩秘密着在暗地里来往?”
这当然是反话,剑帝听出来了,甚至藏着讥讽。
但他仍旧沉默。
无邪等一阵,又道“或者是你需要些时间,反反复复地犹豫挣扎一番,然后或对我说,你终于能出手了;或是对我说,你实在不能忍心?”
剑帝听出来了,这是完完全全的讽刺。
便有些恼怒的斥责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我都已经说了,你必输无疑。你的判断是错误的,你已经得到可以肯定的答案。”
无邪也不生气,笑道“我还真是不能消停。你不知道那种折磨和痛苦滋味……不说这个,总之,我是受不了。这般行尸走肉的活,宁死你剑上得个解脱。你也别劝了。就说吧,是跟我走,还是战上一场。”
剑帝知道劝不过,想了想,开口道“这样,一个月后的今天,我去找你。到时再战如何?这期间你我各自整备。”
无邪看他半响,不说话。剑帝催促。她才道“我只怕自己,活不到那时候。”
剑帝一愣,旋又立即明白,肯定道“绝不会。这期间谁也不会干扰你,我保证。”
无邪便又笑了,这才答应下来,也不逗留,便就那么回去了。
剑帝回身就离开了魔宫。跑到五指冰峰寻魔尊出主意。魔尊只是摇头,被他问急了,才开口说“有些人,命运便是如此。”
剑帝无可奈何,一直等到妖后意识清醒过来。又问主意。
妖后眨了会眼睛。想了想,便有主意了。
“夫君,办法不是没有。不过,就是用了。她也只能如世俗寻常人一般过活百余年。”
剑帝听罢。不能完全满意。
就听妖后道“白无邪心高气傲,若夫君不能于决斗时废其修行,她便仍旧心有希望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失败彻底。更不甘没能如愿死在夫君手上,还会再来求一死。
夫君又不愿看她死,只能做已全力以赴状,再九十招后,九十九招前将她击飞,蓄意废她修为而不伤她性命。让她以为不死纯属意外。”
剑帝想了想。觉得也是这道理。就追问道“那之后如何?她若修为尽废,不知会遭遇多少凶险难关。”
末了又想起白尊,补充道“况且白昼门难得有今日声名,昔日白尊夙愿也不能因无邪丧失修为之故,从此不继!你一定要想个完全之策。”
妖后笑着答应道“夫君有令,如何敢不从。”
便当场又作思索状片刻,忽笑道“有了。夫君到时尽管将她朝西南方向击,那么为她安排地命运便能决定了。”
剑帝不解。反问为何。听她解释道“以夫君剑气冲击力道。她受击后落点自能得以准确计算的。落地附近,便只有一户山野人家。其中有一未婚男子,自幼丧母。
方才从信息里搜寻到他生母身份模样,与无邪有几分酷似。夫君你想,他骤然见到无邪,怎能不产生特殊感情呢?无邪丧失修为而不死,既不能责怪夫君,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虽心如死灰,却不致绝望,更没了求死夫君剑下的理由。
没了修为,定不会考虑回返白昼门的。那男子定会悉心对她加以照料,以无邪那之后心态情绪,定也无所谓的愿意嫁那男子。我已算过了,他们百三十年内都绝不会遭遇意外凶险,能得安稳太平度日。
无邪定不肯彻底失却恢复修为的希望,故而会一直不生育孩子,直到将老之时,才会幡然省悟,将希望寄托到子女身上。
到时候,会有一个女孩儿,生于雪季时分,她会起名做白雪,悉心教授她修炼,出道后,会带着信物来寻你帮助,白昼门也就后继有人了。这般安排,夫君可还满意?”
剑帝实在没有理由不满意,虽觉得对无邪而言,不能在修行一道大放异彩太过可惜,但她自都不能舍身此道,确也让旁人无可奈何。如今有法子让她安生百余年,还能让白尊之愿得有人继承,再好不过。
却禁不住猜疑道“真能如上寥寥几言般?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妖后着一个放心的眼神,笑言道“夫君不必忧心,绝出不了差错地。便是他们将来会每日收获多少,食用之处多少,所食所用成分如何,带来如何影响,全都算计清楚明白。
周遭环境将来时日遭遇路过地诸般人等性情身份,也都一一可预测掌握,纵使有人有心想要干涉,也需过得夫君这关才是。”
妖后说罢,见剑帝露出发呆模样,笑了,问他“夫君是否觉得可怖?”
剑帝便回过神来,点头道“确实。更感到不可思议,命运怎能如此摆布?”
妖后笑着抬手指天,道“万物的存在从开始就被苍天大地所摆布。鸟食虫得生,虫却死。夫君可知为何人为万灵之首?”
剑帝摇头道“不曾想过,此刻也寻不到答案。”
“因人能食万灵。”
“嗯?这是何道理。”
“最直接地道理。因为这样,人便最易成活繁殖。因为这样,吞噬毁灭的其它生灵便更多,范围更大。虫之死就鸟之生,万灵之死成就人繁育。”
剑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末了又奇怪问道“这与方才问题有何关系不成?”
妖后点头称是,道“夫君还觉得命运玄妙不可测知么?鸟有所必需,虫亦有所必需,倘若只得一虫一鸟。鸟需食时,便是虫之死时。这般简单明了时,人人可知虫之命运。虫死之后鸟需再食,必须寻,夫君以为初时鸟将怎番寻找?”
剑帝想了想,还是摇头。
“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哪里知道它将寻往何处?”
妖后笑道“鸟尚幼小,不知其它。初时必就近而寻,必就食虫之地探寻。继而求就近相似之地去寻。鸟不知何以该地有可食之虫,只知当时地理情形。”
剑帝恍然大悟道“既是说,倘若知尽所有事,看得所有事,便无有不可推测计算出来的?”
“夫君所言极是。若知得尽所有,自能算尽所有,有不能算,全因知不足。现在总是在不断过去的同时又改变未来。这过程总少不得。便似人不可能自方存时就如今般能呼风唤雨,遨游天地。
然这些变化过程发展,从开始便属天地自然规则之内,是以,万物命运,从开始便被摆布着。”
剑帝想着,道“这滋味让人十分不舒服,想到命运可被摆布。总有种颤栗恐怖感受。”
妖后微笑道“夫君是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不能逃过吧。”
剑帝点头承认。
“夫君且放心,便是真觉有此必要,也定先问过才做决定。决然不会隐瞒地。再者,夫君的命运,恐怕从一开始就被人摆布定好了的。”
剑帝惊讶道“怎么说?”
“创夫君之人,便是预定夫君命运之人。”
剑帝忙又追问,“是谁?”
“一个神。”
剑帝想了想。突道“你能否将他找出来?”
“必当尽力。”
一个月后。
无邪在第九十六招。败于剑帝之手,被粗大的黑色剑气轰中心口。自此下落成迷。白昼门因此打击,群龙无首,一时陷入混乱。
其后不久,白无邪贴身侍从,在魔宫支持下暂代门尊之位。自她口中传出无邪挑战剑帝的真是原由,更道,剑帝与白昼门地情份从未改变,若有哪派意图借此侵犯白昼门者,等若犯剑帝之威。
故此,白昼门并未因此受到过大损伤,得以暂时安定。
自此后,二十年内,魔门都再没有高手可被人推崇至于剑帝一较长短者。
十五年后。
发生一件轰动玄魔两地的大事,雄霸杀手黑暗市场千百年的组织,被剑帝和魔尊两人联手剿灭,首领之名,也同时为世人所知,一个叫空前绝后地人。
据不知何人所说,当日这杀手组织首领败于剑帝魔尊联手之后,一路奔逃,足足四日,都未被追上。
剑帝魔尊两人见他奔逃本事如此高明无双,情愿饶他性命,就此三人结下交情,空前绝后亦甘愿彻底解散组织,从此不再涉足此道。
然而空前绝后此人,却也没有几个人再见过他,仿佛蒸发了一般,让世人不能知其神秘一二。
七年后,中立城突然耸起一座直入云霄间地金银堆砌起来的巨山。
名逍遥山。自居逍遥派,门主名号逍遥仙子。魔宫出令,犯逍遥山者,若犯魔尊之威。
地魔门中,大多全打消此念。个别不以为然者,在几度传出某某高手为小山总管逍遥黑心一剑斩杀消息后,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半月后,天玄九仙门问罪逍遥山,只因疑其为魔宫爪牙之故。浩浩荡荡数十百万仙门徒弟,意气风发的将逍遥山包围。
那时候,逍遥山之主逍遥仙子首度露面,独战群仙达四个日夜之久。玄门在这一战中,遭遇千年不曾有过的耻辱,败走而去。
不多久后,玄门八仙真尊,亲赴逍遥山。
有称曾有交战。为逍遥仙子所败,也有人说,剑帝当时有现身,一剑重创八门真尊。具体如何,双方事后均不曾透露,外间人等也只有胡乱猜测,难有定夺了。
总之,那后来。玄门便与逍遥门就立场达成共识,天玄门亦表态正式承认逍遥门的存在。
然而,逍遥山的厄运却没有因此结束。那之后,曾许多次遭遇玄魔两道修为高低不等人众的群起攻击。
却只是因为一个人地缘故,逍遥门地总管事,逍遥黑心。其面目为世人所知后,无数人发现,家中。怀中所揣着地世仇对象,就是他无疑。
这风波过后,有人猜测。这逍遥黑心,极可能就是当年那个空前绝后。这一说法为玄魔两道诸多大派所私下认同,加上无数次的失败报复。就让许多人放弃或压忍了念头。
六年后,这座逍遥山上。
匆匆数百年过去。
逍遥仙子之名已成神话。
剑帝妖后魔尊三人之名,更如太尊般人所共知。不同却是,剑帝与妖后却有太多贴近之事可容人说道。
漫长年月中。不知多少玄魔两道风云人物折于剑帝剑下,不知多少男女俊秀飞蛾扑火般因两人步入轮回。这无数的牺牲,成就了剑帝不可撼动地剑威,成就了两人永不被动摇的仙情。
没有人怀疑他们那将诸多传奇典故化作真实存在的情感,便如同剑帝腰上挂着的象征之物‘心’一般。
由天地间最为坚固不可破地忘情玉为体,以妖后无双智慧凝结制作地五珠为饰。‘心’的光华没有任何宝物可比拟,它地牢固也同时不容质疑。
但傲时常在想一个问题,一个十分莫明其妙的问题。甚至无稽。
傲总觉得,‘心’不是不可摧毁的,忘情玉上镶嵌五颗能量珠的洞孔,明明是魔尊以肉掌抓出来的。于是他总是会想,魔尊能摧毁忘情玉,能摧毁‘心’,她是否也能摧毁剑帝和妖后地完美呢?
这念头很无稽,傲自己每每这么想地时候。都会如此觉得。
傲觉得他所以产生这种念头。只是因为苦恼,也因为疑惑。
早就应该嫁给他的魔尊。至今没有嫁。甚至近几十年来,他连见到她都很不容易。极北之地的五指冰峰,早成魔尊真正长驻的‘家’。极少返回魔宫,而傲,极少能够过去。
他找不到过去的理由,倘若没有理由,便是过去了,也会被魔尊轻飘飘地一句话打回来。没有抗拒的余地,因为她是魔尊。
但剑帝不同,傲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从开始就已经如此。怎样呢?妖后每每闭关后,魔尊每每呆在五指冰峰时,剑帝都一定在那。或更早,或更晚。
总之,一定去那。
傲不认为两人有私情,魔尊虽然对傲冷冷淡淡,说不上好,说不上差,但她对任何人,似乎都是那样。但长出入冰峰地魔卫里,却有许多人对傲态度特别,因此他自然清楚知道两人在冰峰都作些什么。
他们只修炼,除此之外就是发呆。
打猎地情况极少,所谓打猎,就是不知从哪里跑来地玄魔两地高手,结果当然只能让剑帝练手。
许多时候,来地人马上便后悔了,或是攻击一招后立即后悔,于是逃走,当然,逃不出剑帝那据说可射杀万千里外敌人的黑色剑气。
后来魔卫们就称之为打猎游戏。
片刻前,傲见到刚从五指冰峰返回魔宫办事的一个魔卫,说是那又刚打猎了。傲十分感兴趣的问起详细,魔卫一一说了,说的兴起时,把剑帝夺走魔尊手里水杯过去喝的细节也说了。
傲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追问,那魔卫说,这很平常,剑帝一直那样。
傲跟魔卫告别后,就忍不住的又一次浮现起那些无稽念头。
他决定见见妖后。
于是等待,一个月后,妖后闭关出来。傲见到她,细细说了想法,最后说“剑帝尊主与魔尊尤其亲近,可否替傲问问尊主想法,此事说来真已拖地太久了……”
傲没有想到,妖后对此事竟表示出爱莫能助的态度。
他内心十分奇怪,他所以来找妖后,只因为判定她一定会帮助自己。若干年前开始,魔宫里原本支持他的依家长辈们,逐渐的一个个都变了态度。总让他感觉,似有什么为难不可解决的问题。
但傲一直问不出来。多方打听也没有任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