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才真正明白,温柔,是对他的偏爱。
彼时的他还未懂得丁照颜的心意,但至少明白对方的笑脸并非出于对将死之人的怜悯,这使得高朋联想到了更多美好的事物,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无论阴晴风雨,他开始想要跟对方更多的接触,也正是从当即开始,淡雅从容和他没了关系,他开始畏惧死亡的到来。
之后在公园里,丁照颜毫无征兆地向他表露内心,他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畏惧死亡,有了割舍不下的情感,谁舍得死呢?
但他不得不离开,他没有资本来回应对方的心意。他大概能想到丁照颜会如何沉沦难过,可他不得不无声离席,他不能将喜欢的人伤得更深。
静谧不复存在后,最后的日子变得和他之前碌碌生存时那般市侩狼狈,其实他完全不必再赚一分钱,未来没那么多日子需要他奋斗了,但他却纵容自己在泥泞里挣扎,哪怕这是他最后的时光。
一面是因为忙碌能让他暂时忘记很多,另一方面,他在惩罚自己,让自己变得麻木,仿佛这样,他就能有活着的感觉,仿佛这样,生命戛然而止时他就不会恋恋不舍。
然而那束他自认为不该拥有的光,还是执拗地找上了门,他每天入眠前都会忍不住思念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高朋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本就破败不堪,哪里经得起这种冲击,他和丁照颜当着满屋客人的面狠狠搂在了一起。他从对方身上贪婪的攫取气息,像溺水之人哪怕抱着救他的人一起死也不会放手,他看不起自己,但他抗拒不了本心。
爱了就是爱了,哪来的那么多瞻前顾后?换个角度来想,即使彼此之间隔着生死,他也忍不住想要靠近过去,这样的爱怎能错过?
他将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爱丁照颜,所以那段短暂的日子,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
“你眼里的爱意太深刻太浓厚,幸好是我,换了别人一定不敢接受这份宛如大地一般厚实的情感。”
慵懒的缱绻将散未散时,蜷缩在他怀里的丁照颜如此说道。
高朋和他紧紧贴在一起:“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不知道,”丁照颜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理由的喜欢还有救,而我已经没救了,看着你的时候我甚至会忘了自己。”
高朋认真地注视着怀中人:“不,你要记得自己。”
“该记住我的应该是你吧?”丁照颜笑道。
这个笑容在丁照颜脸上洋溢了许久,却在高朋心中驻足了更长的时间,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却无比郑重:“我不会忘了你。”
“我恨不得在全部人类的面前宣布你我的关系,我想显摆。”丁照颜笑着说。
高朋下意识地想阻止,然而那似乎只是他一瞬间的错觉,下一刻他的心中就被强烈的向往填满了:“丁照颜,我恨不得跟你结婚。”
难得有人能让丁照颜如此失神,他顿了顿,反手箍住对方的腰身:“你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样子最迷人,高朋,那一天会到来的。”
高朋心知肚明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但在那一刻,他心里没有遗憾和不甘,反倒像是真的达成所愿了一般,沉溺在幸福的漩涡中。
彼此间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容浪费,他们不停地亲吻、拥抱、做爱,有时也会静静地躺在一起想到什么就聊什么。高朋知道丁照颜是如何跟家里一步步抗争最终获得自由的,丁照颜也知道高朋的理想,他们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日子一天天变冷,他们愈发难以割舍,但无论如何选择,注定要发生的事并不会缺席。
当丁照颜说要请许东海和陈晞阳吃饭并要宣布关系的时候,斜靠在沙发上的高朋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望着爱人看了很久,才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份认真和审慎的态度无疑取悦了丁照颜,他像个小姑娘似的依偎在高朋怀中,侧脸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假如此时丁照颜吻他,就能品尝到对方口中铁锈的味道,但他没有那么做,于是幸福的日子顺利走到了它所能走到的最远处。
尽管白天吐了血,但在宴席上,主人之一的高朋还是喝了很多酒,无论是出于喜悦还是悲凉,亦或是对即将到来的烦忧,他都该多喝一些。
他醉了,又没有失去理智,他记得自己在月光下抱着丁照颜,隐忍着足够将自己撕裂的不舍,只是平淡地一遍遍复述,自己不想离开他。
和丁照颜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很长,足以取代他一生乏善可陈的记忆,但似乎又很短,不足以让他的爱意表露千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