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没见的猫猫师兄。
只是现在的师兄好像不怎么亲近她。
他和她对视一下后,立刻从原本蜷着的姿态甩过尾巴轻巧立了起来,那双金色猫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师兄,我是千千呀……”柳千千压着嗓子凑近些,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了,她低头也往梳妆台下头钻,眼前猫猫就镇定优雅地立在原处,盯着她靠近的举动。
她不知此刻的情况是怎样,师兄难道是不认得她了吗?
正在柳千千有些迟疑时,对方却像是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观察,他轻轻向前探了一步,低下脑袋在她伸出去的掌心蹭了蹭。
熟悉的软乎乎的触感几乎一瞬融化了柳千千的心。
她小心翼翼探手过去,找了个好一些的姿势慢慢把师兄抱到怀里。
现在的师兄……就像一只普普通通的猫猫,哦,不对,应该是一只很好看的普通猫猫。
她如今见过了超大的巨型猫猫,还有长猫耳朵的猫猫师兄,现在大概是第三种形态的小猫师兄。
不过与寻常猫咪不同,师兄的耳尖上还是有两簇标志性的淡金色长绒毛,他的尾巴也更蓬松,同样裹了柔软白毛,被她抱在怀里时便自然勾起,搭在她的腕间,绒绒痒痒的。
师兄趴在她胸前,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只眯着眼睛抖了抖耳朵,又往下埋了埋脑袋。
柳千千忍不住试探着抬手放到两只耳朵间,轻轻撸了撸师兄软乎乎的前额。
那双金色眼睛眯得更厉害了,他顶着她的掌心顺势拱了拱。
应是舒服的意思。
她的心也被拱得软乎乎的。
垂眸看了半晌,柳千千抱着师兄从梳妆台下头钻出来。
也是这会站直了,她正好转身对上梳妆台的镜子,却讶然发现自己竟然……变小了?
有些模糊的铜镜中,是一个瘦瘦矮矮的小女孩,样貌还是她自己的样貌,只是年岁应是小上好几年。现在的这个“柳千千”,大概才十二三岁。
正当她困惑不已脑子飞转的时候,身后的门隔又响起来。
下意识护着怀中的猫猫回过头,柳千千看见一只纤纤玉手从打开的那条门缝间伸出,涂着丹寇红的指甲轻轻搭上门边,继续向右推了推。
金钗步摇,乌发如云,肤白胜雪,朱唇含笑,一袭极为繁复的紫色散花裙裳,更衬得来人似是株娇艳海棠。
可就是这样明艳的大美人,却有着双小鹿一般圆圆的眼睛,忽闪之间瞬时消解了那种凌厉气场,让这朵海棠变成了新雨之后含苞待放的模样。
柳千千被这美貌冲得懵了片刻,只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近到身前来了。
“原来这小家伙在你这里。”美人开口,声音甜软:“方才整栋楼都在找,徐妈妈被折磨得够呛,放言这小祖宗愿意呆在哪个屋就收在哪个屋了。”
如今柳千千还是个孩子模样,本她就长不太高,现在只会更矮,站在美人身前也不过到她胸口而已,对方站近后弯了腰,像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怀中的师兄。
师兄扒拉着她的衣领往她怀里缩了缩。
“这么快,它就粘上你了。”美人就着弯腰的动作抬眸,一对圆圆的鹿眼望向柳千千:“你想留下它么?”
联想到方才出现的那个小丫鬟口中的话,她觉得眼前人,或许就是对方口中这个房间的主人——鹿儿姑娘。
不过,明明应是圆圆的天真可爱的眼睛,柳千千却觉得对方眸中潜了层矜持冷淡的光色,像是掩饰在一层天真可爱的幕布之后,这位鹿儿姑娘正暗中盯着她,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她臂上的汗毛下意识有些打竖。
而且,之前那个小丫头不仅叫她樱桃,还说她有……痴病?
柳千千一时摸不准此刻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只顿了顿,谨慎点了点头。
鹿儿姑娘的脸怼得很近,冲她慢慢露出个笑来,她的牙齿也白皙精致,笑起来像一排整齐的小贝壳。
对方很快直起身,甩袖间带起一阵香风,慢悠悠道:“难得你这个小呆子给点反应,看来是喜欢的紧,那便留下吧。”
“不过我得提前告诫你,我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你若执意要留,自己照顾,若是它犯了我的忌讳——”鹿儿姑娘的话并未说完,只侧脸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了。
知悉了自己此刻的角色,柳千千忙不迭又点了点头。
她现在知道了,若没猜错,自己如今应是这位鹿儿姑娘的小丫鬟,而师兄……她垂头去看,见小猫师兄好像觉得危险解除,已是闭了眼睛睡着了。
真是一只心大的猫猫。
因为有些摸不清深浅,也不知道为何此次师兄的魇兽梦境会如此怪异,所以柳千千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
幸而这个“樱桃”原来似乎也就是这么个闷闷不说话的性子,哪怕她一两处没有伺候好,鹿儿姑娘好像也没有太多责备。
而更加奇怪的是,从前梦境中不会有这么多人,她也不会具象到某个场景里成为某人,何况从前在这梦境里头应是呆不了多久,可这次她居然就这么真像过日子似的过到了晚上。
柳千千多少有些心慌。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地方叫枕梦楼了,甚至大致了解到如今的时间是永令元年,是新帝登基的年份。可在现实世界里,永令元年的她还是个在宗门里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呢。
她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机制,她现在真的是在梦里么?还是有什么意外?她该不会是……又有了什么和“重生”类似的奇遇?
正想着这些,柳千千衣襟微动,她低头,见是小猫师兄拱了拱脑袋。
夜色沉下来之后,枕梦楼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灯火辉煌,前厅里似是在唱戏,神楼上都站满了客人。鹿儿姑娘应是红人,对方下午时便赶着又去了前厅,好在柳千千似乎只是她留在卧房伺候的丫鬟,并不跟着她去戏台子。
柳千千便抱着小猫师兄找了个后院僻静处想事情。
这里空气流通些,也安静。
背着正厅的灯火靠在檐下,可以从左边通后院门的青石小径窥见外头街市上的热闹,她瞧着对面摊贩卖的东西倒都是西平郡常见之物,或许应该庆幸如今自己尚在西平。
只可惜永令元年,哪里有这么一座枕梦楼,她实在是不知道。
“可是饿了?”柳千千见小猫师兄摆爪子拨弄她的前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想要去后厨寻点东西喂给师兄吃,不过还没动作,突然又想起来师兄明明就是魇兽,她怎么还真当猫给养起来了?!
柳千千挠了挠师兄的下巴,语气难得表现出了点忧郁:“师兄,我该拿什么喂你?现在这里头没有梦盒,没有汲梦灵丝,应也找不着材料现做,你吃什么呢?”
小猫师兄被她挠得再次眯了眯眼睛,不过他倒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顿了顿顺着她的掌心向下,在她怀里抬起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她的手腕。
当然,柳千千因为小猫师兄爪子上小巧柔软的粉红色肉垫分了一下神。
不过下一刻,她就看见小猫师兄干脆抬起两只前爪抱住了她的右腕,他似乎抬起那双金色眼睛轻轻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转眸盯她的手,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右腕内侧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点点湿热。
她瞬时猛地睁大眼睛,觉得自己脊背过电似蹿起一阵麻麻的感觉。
“师……师……”柳千千连句完整的师兄都快叫不出来了,因为小猫师兄又连续地轻轻舔了她摊开的手腕。
但她很快澄明心境,因为发现自己腕间出现了熟悉的暗金色藤蔓。
看见这个,她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
还好,灵契还在,至少可以说明,之前的事情全都发生过,现在应该只是一处幻境或者梦境之类的东西,应不是她方才天马行空十分后怕的另一次古怪穿越或者重生。
“幸好……幸好……”柳千千叹口气,忍不住抱紧小猫师兄,同样贴着它的猫猫脑袋蹭了蹭脸。
师兄的毛绒耳朵再次贴着她抖来抖去,几乎就像是故意搔她想逗得她笑似的。
腕间仍时不时有湿热的痒意,师兄似乎还在持续不断地舔|弄她右腕上的印记,只等她再直起身子看,这才发现那处藤蔓竟然像她第一次见着灵契时一般凌空生长了出来。
摇曳金丝上开出细小枝叶,她刚想开口,就见师兄软软踩着她的手腕,扬起脑袋凑近那些在空中晃荡的金丝。
他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一舔一吸,一根灵丝便“呲溜”进了他的肚子。
原来是在……用饭!
柳千千这下明白过来,又放了一颗心。
幸好,师兄有的吃,应是饿不着,虽然思考怎么在梦境里吃饱这件事本身也有点古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