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光的映衬,池簌的脸在此时看来比平日少了几分血色,可他瞧着应翩翩吃东西,面上却带着笑意,眉梢眼角之间都是满足。
听到应翩翩说,池簌摇了摇头,说道:“我有内力,不会饿的,这一筒粥也没有太多,你都吃了吧。”
应翩翩道:“你要是不吃,我就不要了。”
他是个倔性子,池簌顿了顿,却已被应翩翩按着手,将那竹筒送到了他的嘴边。
池簌实在拗不过对方,只好浅浅地抿了一点,又推回给应翩翩,说道:“我已经吃了,剩下的都归你。”
米粥没有多少,可两人你推我让,足足吃了半天才吃完,好歹有些食物充饥,也让人恢复了一些精神。
池簌仔细地将竹筒收了起来,说道:“如果到前面看见有泉水,我们再拿它灌上一些带着。”
他又用剑在地上挖了土坑,把刚才烧过的木柴也都埋了进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应翩翩看了池簌一眼,见他对这野外风餐露宿的生活极为娴熟,想必是因少年离家,曾经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
应翩翩忍不住想了想当时还满脸稚嫩的池簌,一个人坐在寒冷的山间,默默生火的模样。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池簌弯着的背,说道:“那咱们这就走吧,等到了灵州就什么都有了。”
否则再耽搁下去,西戎军追来,不免又要厮杀。
池簌有些不放心,看了应翩翩一眼,道:“你……”
应翩翩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着,仿佛要表现自己歇好了似的,也帮着池簌收拾东西,连同那包带血的点心也被他捡了起来。
可是应翩翩刚要顺手将点心揣入自己怀中,却发现那包着点心的布包上,所沾着的是一道横出来的血迹,向外的颜色顺着那一道最深的红痕逐渐变淡。
应翩翩的手倏地一顿。
他自己也满衣是血,但那些都是敌人的,池簌一直面色如常,行动利落,身上没有伤口,把点心拿出来之后应翩翩也就没有多想。
但此时看这血迹,如果是来自于他人,应该是喷溅状,若是血实在太多,起码也是片状被浸湿,怎么也不可能呈现出这样一道横痕。
可是就算在此时,应翩翩仔细回想池簌刚才以来的种种言行,也竟然没有发现他表现出任何虚弱不适之感。
池簌将此处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正想回头说话,却见应翩翩站在那里,拿着一包点心出神。
他走过去,搂住应翩翩的肩膀晃了晃,道:“阿玦?”
应翩翩在池簌怀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伤哪了?”
池簌一顿。
应翩翩道:“胸口?”
饶是池簌一直知道他聪明,已经很小心地隐瞒了,此时也被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没、没有……”
应翩翩已经径直伸手,解开了池簌胸口的衣服。
池簌想躲,被他一瞪,终究没敢动。
衣襟扯开,应翩翩皱起眉来。
他发现池簌胸前果然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的缘故,伤口的血液已经结痂,但是皮肉翻卷,看起来极为恐怖。
刚才他们在千军万马中突围,应翩翩身上硬是一点伤都没受,甚至有的时候他想自己挡剑都伸不开手去,池簌就已经把他护得密不透风了。
但是以池簌的武功之高,他自己竟然会在这种致命的要害部位受了一道如此严重的伤。
应翩翩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池簌看了应翩翩微愠中带着懊恼的神情片刻,慢慢弯起眼角,将他搂进怀里,带着安慰抱了抱,说道:“因为没有什么大碍,我才不说的。一受伤我就已经把旁边的穴道点住止血了。眼下只不过是疼了一些,根本没事。”
“阿玦,没事,别急。”
应翩翩道:“什么没事,我说你脸上怎么白的跟鬼一样!”
池簌反倒笑了,觉得应翩翩纵使一身狼狈,面带恼色的样子也这般可爱,他说:“白了还不好?白了或许还能显得我更加俊俏一些呢,能让你多喜欢我一点。”
应翩翩刚才乍然看到池簌的伤口,大惊大怒,此时说了几句话,他也冷静下来,白了池簌一眼,说道:“你也不用拿话哄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一点事都经不起。你瞒着我这笔账,回去我再跟你算,现在还不坐下,好好再歇一歇!”
池簌道:“没事……”
应翩翩已经不由分说地扶着他坐下了,查看了一下池簌的伤口,只见深几乎可以见骨,但好在没有伤到内里脏器。
应翩翩道:“我原本的打算是弃马而走,咱们两个步行翻过这座山,也好掩饰行迹。但是你眼下受了伤,还是骑马好些。你在这里调息养神,我去找匹马回来,然后咱们就出发,快些到了灵州再想办法治伤。”
池簌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应翩翩从不是那等会因为意外而急昏了头脑的人,焦急恼怒一去,便立刻把一切安排的有条有理,他想了想也没什么能反驳的。
池簌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小心点,有事一定叫我。”
应翩翩走后,池簌果然听话地盘膝调息,以内力缓解伤势。
其实他是真的不在意,从小便步入江湖,他受过无数次或轻或重的伤,也有很多回命悬一线,独自挣扎着自救,无论对疼痛还是死亡的畏惧感都已经麻木。
可是如今,却有一个人在关心他,让他坐下来,歇一歇。
池簌的唇角微微扬起,朝着应翩翩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重新闭目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