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仁张了张嘴,有些愕然。
“杀了他,不然你就完了!自古能成大事者,弑父杀兄者少吗?现在你不过要杀一个根本就没养过你的祖父。成者王、败者寇,往后你功成名就,谁还在乎这些?!快下令!杀了他……”
秦守仁身子一颤,他目光望去,隔着军阵,他看到秦山海已看向自己。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秦守仁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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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念真从王笑屋里出来那一天,秦家院里有姑嫂闲话:“怀远侯在爹屋里聊了一夜,也不知聊了什么?”
聊什么呢?
“秦总戎坐镇辽关多年,一朝轻离,恐生变故。”王笑问道:“我们离开之后,锦州可以交给谁?”
彼时两人才商议过要带上哪些人、送走哪些人,这事对秦成业并不容易,老眼便稍稍有些发红。
“子孙不肖啊。”秦成业微有些叹息,“老子家里能镇得住场子的,只剩下……长子秦山海。”
“我能否见他一面?”
“他不见客。”秦成业哼道:“玄坚死了他都没露面,能见你吗?”
“也许他就是能见我呢?”王笑道,“我有个故事想跟他说。”
“小兔崽子当自己是谁。”
王笑也不在意,笑了笑,自说自话起来:“在遥远的西方,曾经有个人名叫霍金,他浑身上下只有三个手指头能动……”
“闭嘴,这故事老子不爱听。”秦成业打断道。
他说着,站起身将床板一掀,露出床下的暗道。
“人多眼杂,你从这里出去,到了后面自有人领你去山海的院子。”
王笑才要爬进去,却听身后秦成业又淡淡说了一句:“就算你能说动他,也还是让守仁先试试吧,那娃儿缺些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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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战阵上,秦守仁看着秦山海。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自己的祖父了,几乎都忘了祖父的存在。
耳边是蔡通禹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杀了他,事情便成了。你看这些老卒现在叫得欢,秦山海一死,他们谁都不敢动。从此你麾下将士只会惧你、怕你,你的每一道命令他们都只会服从……”
秦守仁手指颤了颤,他似乎想将手抬起来,一双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
蔡通禹愈发有些焦急,又道:“蠢材!杀掉他算什么?冒顿你不知道,吕布你总知道吧?杀董卓、夺貂婵,但谁敢说他不是豪杰?声名孝义不过云烟过眼,正是无毒不丈夫。世人看你,终还是看你有多少功业。今日只要你一声令下,这乱世任由你大展拳脚……”
话术还是那样的话术,但这一次,蔡通禹的语气中少了最打动人的那点东西。
就连他自己,气势也已经虚下来。
秦守仁额上的冷汗不停流淌……
如果此时陷入秦守仁这个境地的是钱承运,他都不用蔡通禹劝,便会毫不犹豫抢过火铳亲手打死秦山海,然后领兵投降。甚至还能在这个瞬间把接下来的出路都想好……比如,往后哪怕是用强也一定要娶了蔡念真,再借此夺取蔡家兵权,拥重兵以提高自己在清廷的地位,从此南下征伐,累积功勋、裂土封王。更有甚者,羽翼丰满之后与清廷分庭抗礼也未可知。
这是许多人都走过的路。眼下的局面,对于这些人而言,根本算不上困境。
但可惜,秦守仁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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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军阵,秦山海也看着秦守仁。
许多年未见,他几乎认不得自己的孙子……
那夜里王笑的语话在他脑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