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
王珰屋中传出几声对话。
“贫道玉清观碧缥子……贫道不沾红尘俗务请施主自重……罢了,十七年修行因为你一朝尽毁……”
墙角下,张嫂听了一会,无语地摇了摇头。
她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中,枕着双手看着屋顶,想念着草原的星空。
又过了一会,等整个宅院都安静下来,她换上一身黑衣,从窗户跃出去,一路小心翼翼来到一间破庙。
“该死,济南城巡查太严了,差点就被官差盯上……”
塔娜正坐在那磨刀,脸色冷冰冰的,用满语叽哩咕噜说道:“你找到机会了没有?我们都在济南呆了四个多月了。”
“哪有机会?那个江随寸步不离跟着王笑。”
提到江随,塔娜眼中就泛起恨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道:“那我们先把他做了。”
张嫂摇了摇头,道:“干掉他的话,王笑必定更加警惕,等我再想一想。”
塔娜不耐烦起来,骂道:“等等等,天天都在这里瞎耗,跟一群傻子一样。娘娘怎么就派了你这么怕死的人来?”
“我怕死?要不是我按耐得住,你们现在就和弥尔达那个蠢货一样死光了!”
“死光了才好,你反正克死了你汉子的正好下去陪他,省得在这里浪费我的时日。”
张嫂反唇相击道:“长不大的臭侏儒一个,你有再多时日也就是这个鬼样子。”
塔娜大怒,暴喝一声,手中的匕首就向张嫂丢去。
“去死!”
张嫂回身一闪,险而又险地躲过,脸色不悦,大骂道:“娘娘可是交代过,这次出来听我指挥,再敢动手,我杀了你。”
塔娜恨恨瞪着眼,悻悻骂道:“又没机会,你跑来干嘛?跑来气我吗?!”
张嫂皱了皱眉,脸色郑重起来,道:“我探到消息,瑞朝派了使节和楚朝议盟。”
塔娜蹲在地上,眼神冷冷的,也不回答。
“我这些日子观察下来,王笑其人不简单,很可能就要同意与瑞朝的结盟,这样一来,对睿亲王攻取中原的计划不利……”
“关我们屁事。”
“我们身为大清……”
“我们是杀手,又不是细作。”塔娜冷冰冰道:“娘娘又没吩咐我们打探消息。”
她眼睛向上翻着,不悦地盯着张嫂,又道:“你少做这些没用的事,怎么?在那白脸小崽子家里吃了几顿好饭,还以为自己能掺和国事了?”
张嫂道:“你不懂,我隐藏在王珰身边,所获不小。你别看他傻乎乎的,他身份不低,和济南官员都结了善缘,王笑的许多政令他都是最先得到消息。我通过他能拿到不少这边的情报,知道王笑在做什么……”
“蠢猪!娘娘让人做这些了吗?多想想把王笑掳回去。”
“你这只猪,要是我们掳不到王笑。回了盛京,这些消息能保我们的命。”
“你这只猪才捉不到王笑!”塔娜骂道,咧了咧牙齿。
张嫂不理会她,转身向仅剩的九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去把瑞朝的使节高兴生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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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国公府。
虢国公府如今还叫‘虢国公府’而没有改名叫‘莱国公府’,显然是因为王笑没把南京城的小皇帝周昱放在眼里。
当然,按照他和郑元化的协议来说,这种态度很不道德。但王笑不道德的事做的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件。
“高兴生已派快马传信回燕京,想必你父皇的旨意三天左右便能下来。”王笑道:“到时你便是瑞朝使节。”
唐芊芊笑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你父皇和师父肯定明白我的意思,要想结盟,我信不过别人,只信得过你。”王笑悠悠道:“你看,你在瑞朝没了兵权、没了官职也无妨,有我在山东为你的外援。眼下这时候,你皇父只能倚重你,唔,以后让他封你当个女太子好了。”
“你少来,眼下义父是没办法才只能重用我。但等到战事一停,就因为我和你的关系,他定要第一个削我的权。”
王笑沉吟道:“战事一停……你们眼下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认为自己能驱退建奴,我若是你们,现在就要做好固守关中的准备。”
唐芊芊轻叹了一声,道:“岂有那么简单,东征攻克燕京,瑞朝人心振奋,一旦这个成果被摧毁,民心士气将比东征之间还要远远不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天下不是那么好争的。”
王笑说着,盯着眼前的公文,又沉思道:“我要与瑞朝结盟,济南百官居然没什么人反对。”
“这不好么?”
“不是不好,而是有风险。”王笑道,“你看,我现在基本上就是一言堂。定下了主张,没人反对,只有执行,这很有效率,但若说坏处……其中藏着大风险。”
“我的决定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天下之争,一个小错误就可能万劫不覆。就比如现在,我要和你们结盟。倘若派出大军北上,而你们瑞朝已决意撤出燕地,那我的大军就非常危险。这样大的决策,满城上下居然没有一人反对,让人不安啊。”
唐芊芊拿起案上的公文翻了一会,拿出一张,道:“还是有的。”
“罗德元的?”王笑沉吟道:“我在考虑把他放在纪察处还是军察处。”
“若论轻重缓急,还是放在军察处为宜。”
“也好。”
“那纪察处你打算用谁?”
王笑想了想,道:“一开始并没有适合的人选,但是昨天多亏了花枝,让我想起一人……范学齐应该可以。”
“不适合吧?”
“适合的,他看起来谁都不得罪,处事却有分寸、性子也有韧性。用这样的人,虽说一开始不能震慑贪官污吏,却能理清纪律,让人服务。当然,对他而言也是考验,反正也没别的更适合的人选。”
唐芊芊轻声埋怨道:“最后再帮你处理几天分文,以后你自己找个文吏。”
说着,她提笔替王笑把这事记下了,又沉吟道:“那这海贸司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