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想象中还要让人讨厌!
柳岚山倒不是希望王笑能打赢关明,而是他判断出来了这一点。他不喜欢自己的判断有误。
王笑看着柳岚山愤怒的样子,安慰道:“放心吧,正面战场打不过关明,但我还是能击败他。”
放心个屁!
柳岚山更怒。
“我的计划是这样。”王笑道:“关明赶到徐州,见城池失守,必怒,一定会不顾一切下令攻城。攻城不比野战,他三万人强攻徐州,必定伤亡惨重。而我,趁机渡过黄河,埋伏在他侧面。”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他攻不下徐城,士气必落,到时我再出其不意,发起攻势……”
柳岚山听了,身子一颤,脸色气到涨红。
却听王笑接着说完:“发起攻势,把他赶到淮安。”
“赶到淮安?!你不歼灭关明?”
王笑哂道:“那近万家丁又非不能战,我两千人可击溃他们,如何能歼灭他们?这等愚不可及的问题你竟也问的出来。”
柳岚山自诩天下英才,一向瞧不起王笑这种带裙带关系上位的外戚,没想到今日几句话之内连番被这般羞辱,怒气上涌,几乎要冲破头皮晕厥过去。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是问你……为何要把关明赶到淮安?”
“唔,怎么说呢……驱虎吞狼?二桃杀三士?”
柳岚山脸色灰败,良久不语。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笑却只是摆了摆手,目光又看向堤坝下的河水,问道:“你久在南京,可有听说过这黄河要如何治理?”
柳岚山突然脸色一变。
他迅速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冷笑道:“徐州还未到你手上呢。”
“八九不离十了,你们不治,我却是要治的。”
“你治不了。”
说到这种事不关己的问题,柳岚山终于平静了不少,淡淡道:“就算你取了徐州,也根本没有治理黄河的可能。要治,必从上游的开封、兰阳、商丘、虞城等地开始。”
“哦,说说吧。”
柳岚山愤而偏头。
想了想,还是得找回点读书人的尊严,这才开口道:“今岁朝廷光复开封之后……”
“娘厄息撇,什么‘光复开封’,无非是趁着瑞军退走,捡了个大便宜,说得好听。”秦小竺懒得听人吹牛,又看这书生不可能伤到王笑,提着长刀自去指挥士卒造筏。
王笑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让柳岚山继续说。
柳岚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冷冷道:“我不想说了。”
“大家都是楚臣,谈谈河务有什么关系?”
“呵,你还知道你是楚臣……”
“往大了说,我力拒建奴。往小了说,我遵纪守法,如何不是楚臣?”王笑道:“比起关明这种乱纪之辈,我可谓是楚臣之典范。”
柳岚山气急反笑,但也知道王笑的意思是,自己老实点的话就看在“同是楚臣”的份上不杀自己。
“光复开封之后,工部都水司主事陈京辅便上书请求治理黄河。他认为治黄河应以打破自古以来的‘防治保运’之法,用‘彻首彻尾’法把黄河与淮河一起治理,从上中下游统行规划、源流并治……”
王笑眼睛微亮,道:“具体说来。”
柳岚山见其神色,心中一叹。
眼下关明还没被打败,徐州尚还不在王笑手中,他却立在这堤坝之上,问自己如何治理黄河?
唯有柳岚山这样见识过南朝腐朽的人,才明白双方之间差距有多大……
“此子欲收买民心,可见其野心极大,往后必成社稷之大患。”柳岚山如此想道。
他低下头,道:“陈京辅的奏书说了四点,第一,在淮阴出海口筑堤,直到海岸二十里。第二,并黄河与淮河之水,束流攻沙,将泥沙冲刷入海。第三……”
“你说得太简略。”王笑道:“你可知陈京辅的细则?”
“我又非工部官员,只听说了一个大概。”
王笑微有些遗憾,又问道:“陈京辅上奏了之后呢?”
柳岚山又是一叹,道:“我之所以知道此事,就因陈京辅这个提议遭满朝耻笑,文武百官骂其愚不可及,当此关头竟还提些‘鸡皮蒜皮’之事,称其‘本末倒置’,一时传为南京笑柄。”
“之后,首辅大人批复‘现值军务未平,饷糈不继,一时断难兴筑’,陈京辅愤而罢官,已返乡去了。”
“归乡了?他家在哪?”
“一个小官,我如何知道?”柳岚山随口应了一句,心里突然有些警觉,只好道:“似是嘉兴秀水,又或是杭州钱塘。”
“唔,押下去吧,这人倒有点用,先不杀……”
柳岚山被五花大绑,由士卒推着跌跌撞撞走去,回过头,立在大堤上的那道身影让他感到有些迷茫。
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一世,又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强大……
总之徐州还是要丢,可气的是,自己被捉了、关明那蠢材居然能跑掉……
~~
三天后,徐州城北,一场大战毫无悬念地落幕。
关明三万大军攻城力疲之际,王笑突如其来地发起攻势。
关明本有防备,派了一部精锐家丁严防后方,却没想到王笑是从西面冲出来的。
两千山东官军击溃了西面刚从攻城仗中撤下来的普通官军,驱赶着他们冲散了关明的精锐家丁。
徐州城内,花爷当机立断,领兵杀出。
关明最后回望了一眼徐州,心中极为不甘,但也只能率残兵一路往东南逃窜。
王笑一路追杀,直到骆马湖畔,远远眺望,见关明残旗破卷,惶惶如丧家之犬,想必是不敢再来夺徐州了,这才下令收兵。
花爷犹不尽兴,问道:“国公,为何不继续追?”
“前面是童元纬的地盘,再追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