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合一◎
虞欢只感觉眼前一黑,待得回神,人已被齐岷拽入狭窄黑暗的衣橱里。
衣橱不大,齐岷人躬着,头低下来,额头快抵着虞欢额头,身上的清冽气息弥漫在虞欢鼻端。
虞欢凝视着他锐亮的眼,不解:“为什么要躲?又没有偷奸。”
“……”齐岷眼神明显一暗,意味复杂。
虞欢眉尖微动,还待再说,被齐岷警告:“闭嘴。”
外面有脚步声,是辛蕊闯了、进来,一边朝里间走一边试探着问:“岷哥哥?你真的不在吗?”
虞欢看见齐岷的下颔、喉结都绷着,眼虽然盯着自己,注意力却明显在柜外。
虞欢忽然想笑,她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个辛家姑娘了。
黑暗放大着人的贪念与胆量,虞欢感受着齐岷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伸出那只没有被他禁锢的手。
齐岷眼尖,膝盖用力,虞欢瞬间被压制,疼得呻吟,嘴被齐岷捂住。
黑黢黢的衣柜里,齐岷的眼神依然那样亮,虞欢看得明白,那是威吓的意思。
手腕被他抓着,腿被他用膝压着,嘴被他按住,虞欢又气又兴奋,对峙少顷后,唇在齐岷掌心里启开,故技重施。
掌心一湿,似有电流触及心口,齐岷本能撤手,心知中计,大手捏住虞欢腮帮。
虞欢挣扎,衣柜“咚”一声响。
齐岷出手如电,封住虞欢穴位,同一刻,衣柜外行走着的脚步声停住。
衣柜里二人的呼吸同时一窒。
辛蕊回头,看向屏风后的那一座靠墙摆放的梨花木三开门衣柜,眉头微蹙。
她是自小便习武的人,对声音向来敏感,刚刚那一声动静,明显是从衣柜里发出来的。
可是……衣柜里怎么会有声音呢?
辛蕊狐疑,抬手握住腰间的剑,一步步靠近衣柜,伸手碰上柜门。
便在这时,一人突然从房门外闯进来。
辛蕊警觉回头,见着来人,愣道:“怎么是你?!”
春白气喘吁吁,目光在屋里偷偷转了一圈,回答道:“我……我找不着我家王妃了,想来请齐大人帮帮忙!”
辛蕊脸色一变。
春白疑惑道:“齐大人……不在屋里吗?”
辛蕊沉眉,闷声应“嗯”,握在剑柄上的手愈发收紧。
虞欢不见了,齐岷也不见了,这事未免也太凑巧。
难不成,这两人是在一块的?
辛蕊想起今日在府门外看见齐岷、虞欢并肩而立的情形,那种莫名的警惕感再次席卷胸口,便在沉思,忽听得春白道:“辛姑娘,能请你帮忙找一找他们吗?”
“他们”二字入耳,委实刺得很,辛蕊又不爽,又顾虑先前所猜是真,板着脸道:“这里是辛府,人丢了,我当然要帮你找。”
说着,便举步往外。
春白忙行礼,走前瞥一眼里间深处:“多谢辛姑娘!”
衣柜里,二人四目相对,虞欢的脸因被齐岷掐住腮帮而滚圆起来,眼神是凶狠的,肉乎乎的脸颊则给人以娇憨感。
齐岷看着,眼神晦暗不明。
屋外二人走远后,齐岷松开手,推开衣柜门。
虞欢看见他扯了下衣领,然后走至盆架前,拿起方帕,抬起左手,认真地擦拭着掌心。
“……”虞欢眼神阴沉。
齐岷擦完手,放下方帕,踅身走向屏风外。
虞欢穴位被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齐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大概一盏茶后,齐岷走回来,衣冠齐楚,神姿如玉,站在屏风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衣柜里的人。
虞欢恶狠狠地瞪着他。
齐岷不做声,略一思忖后,走上前,伸手解开虞欢的哑穴,等她破口大骂。
虞欢没骂,声音娇媚柔和:“你跑什么?”
齐岷:“……”
虞欢人不能动,便动着眼睛,检查着他的脸:“你没出去吹风吗?耳朵怎么还在红?”
齐岷拢眉,本就透红的耳更红一寸,这是他的软肋,上次被虞欢借着酒劲咬的那一回,就红了大半个夜晚。
齐岷的脸越来越沉。
“说完了?”
“没有。”
虞欢很明白,如果自己说说完了,齐岷八成会再封上她的哑穴。
“辛六娘是你日后要过门的夫人吗?”
“不是。”
“会是吗?”
“会不会”和“是不是”的意义不一样,后者是以往和当下,前者则是日后。
齐岷明白虞欢的心思,说实话,他很不愿意让她得逞,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有很明确的界定。
“不会。”
虞欢心头一动,笑起来。
“我说完了。”
齐岷点头,目光很淡:“那到我说了。”
虞欢期待地看着他。
“在青州时,王妃说过逛完庙会以后,便不再同我闹。”
“你利用我在先,庙会之约不能作数。”
“男欢女爱,也得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情愿,王妃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又有何不好?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强人所难吗?”
齐岷沉默。
虞欢指摘的乃是燕王及圣上,齐岷竟然在一瞬间懂了。
屋里一下无声,齐岷看着虞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所以,王妃想要干什么?”
这一次,换成了虞欢沉默。
齐岷目光如隼:“折腾?玩?发泄?还是报复?”
不知为何,齐岷声音明明很低,却像一根根的长针刺在虞欢心头。
她想要做的是什么呢?
是玩吗?是报复吗?是把这些年所有的不甘、怨恨都发泄给齐岷吗?
虞欢不知道,眼眶莫名发酸,泪盈湿睫毛,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想要你心里有我。”
“做不到。”
齐岷拒绝得干脆斩截,没有一点犹豫。
虞欢屏息。
“王妃是聪明人,有些事,不必自讨苦吃,更不必自取其辱。”
齐岷说完,伸手在虞欢颈侧一点,解开了她的穴位。
虞欢身体一懈,瘫软下来,听见齐岷往外走,边走边说:“辛老跟贺云台不一样,今晚,王妃自便即可。”
虞欢扶着发麻的臂膀,靠在衣柜里,回味过来齐岷话里的意思时,外面传来屋门打开后又关上的声音。
是齐岷走了。
胸口蓦然弥漫开一种悲怆感,虞欢低下头,漠然地看着虚空。
辛老跟贺云台不一样,这话的意思便是,今晚的接风宴上不会有她的席位了。
虞欢自嘲一笑。
呵,当谁稀罕出席他们的宴会么?
又当谁还在意被耻笑,被羞辱?
虞欢走出屏风,及至圆桌前,坐下来倒茶喝,提茶壶时,目光倏而一定。
圆桌上放着一套茶具,有一只茶杯是用过的,放在茶盘外。
虞欢拿起来,想起先前在衣柜里听见的倒茶声。
这只茶杯,是齐岷用过的。
虞欢摩挲着,眼珠微微一动。
却说春白诓着辛蕊离开后,在客院里心不在焉地找人,从前往后寻了一圈后,辛蕊不耐:“你确定他们二人还在客院里吗?”
春白不多想,顺嘴说“是”,辛蕊一愣后,勃然变色。
“他们果然是在一起的?!”
春白一震,忙说没有,坚称自己既没有看见过虞欢,也没有瞧见齐岷,是以请她来找。
辛蕊这次却不那么好糊弄,盯着她,审问道:“燕王府被抄,所有家眷奴仆都该被押解回京候审,为何跟锦衣卫同行的只有你们俩?”
她不称“王妃”,说“你们俩”,不满态度已在言语里,春白脸色微变:“辛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辛蕊一脸的无所谓:“没什么意思,就是奇怪你找不着自家主子,为何就非要来找岷哥哥?难不成,岷哥哥就一定知道你家主子在哪儿?”
春白张口结舌。
辛蕊见她这反应,脑袋里的那座警钟又“轰”的敲了一下。
“你为何不说话了?”
春白被她逼问,更说不出话来,辛蕊上前一步:“该不会,你家主子对岷哥哥……”
正说着,忽见春白身后的回廊上走过一抹人影,辛蕊眼睛一亮,扔开春白拔腿跑去。
春白只感觉面前一阵风过,转头看时,四下已无人了。
“岷哥哥!”
辛蕊追上齐岷,边喊边左右环顾,见齐岷孤身一人,这才放下心来。
“岷哥哥,你刚刚去哪儿来?怎么一个人?走这么快做什么?”
辛蕊人毕竟矮一截,有些跟不上齐岷的步伐,便要伸手拉人,被齐岷躲开。
辛蕊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踉跄栽倒。
“岷哥哥?”辛蕊扶住廊柱,茫然地看向齐岷。
齐岷收住脚步,耷着眼皮往下看。
“齐岷。”
辛蕊心头一凛,半晌才反应过来齐岷是在纠正自己的称呼,脸色登时一僵。
“我……不可以叫你岷哥哥吗?”
齐岷没有直接回答,但表情明显是默认了。
辛蕊回想这一路来的相处,忍不住委屈:“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冷淡啊?”
“本不必如此热络。”
“……”辛蕊被他怼得一噎,知晓他冷硬脾性,“那,我还像以前那样叫你齐大哥,总可以吧?”
齐岷没反对,收回目光,走下回廊。
辛蕊噘嘴,转头目送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春白赶回住处,进屋时,发现虞欢已回来了,正坐在镜台前,对着铜镜补唇脂。
春白没多想,走上前,小心询问虞欢是否见着齐岷了。
虞欢答:“见到了。”
春白松一口气,先前被虞欢支开后,春白便瞧见了辛蕊,因怕被辛蕊撞上虞欢跟齐岷独处一室,是以偷偷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