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夫人轻哼一声,脸色缓了一些。
这时羊肉上桌,还有六道小菜。
美景美食,最是让人沉醉。
叶娉侍候得当,炙羊肉又十分鲜嫩。
温老夫人吃得十分尽兴,渐渐眉眼舒展。
饭毕,三人下楼。
沈翎和几位朋友恰巧准备上楼,两行人迎面碰上。
国公府和宣平侯府平日里走动多,两家又有结亲之事,是以温老夫人早已将沈翎当成自己的孙女婿。
她满脸慈爱,越看这个后生越满意。
当年她的荣儿才学非凡,品貌出众,有永昌城第一公子之称。此后多年无人能及,京中再无可与之相比的世家公子,直到沈世子长成。两代京城第一公子,一个是温家子,一个是温家的姑爷,传出去不仅是美谈,且极为有脸面。
只是大儿媳妇早就松了口,为何沈家迟迟不上门提亲?
沈翎行了礼,同友人避让。
温如沁偷偷看他,心下又甜又涩。
他也在偷看温如沁,说不出的欢喜。一段时日未见,雪娘妹妹似乎长高了一些,看着也明媚了许多。
叶娉见状,心有戚戚。
甜文的开始,未必都是甜的。
有情人最终成了眷属不假,但其中艰辛曲折实在是一言难尽。既有沈夫人的阻拦,还有温如玉的陷害,可谓是困难重重。
书中女主大婚时,是在两年后。
也不知这一世,是否一样?
“郡王妃,且留步。”沈翎突然出声。
温老夫人眉头拧成川字,不悦地看了一眼叶娉。
这时沈翎又道:“我上回借了郡王一本书,因书中有几处难懂之处,一直未解。听闻郡王妃见解独到,这才冒昧相问,不知郡王妃能否为我解惑?”
一听是这事,温老夫人眉头舒展。不以为然的同时,又生出不易察觉的骄傲。他们温家的媳妇,哪怕是出身不高,也有过人之处。
叶娉心下一动,“解惑不敢,但可代为传话。”
“多谢郡王妃。”
沈翎行礼,道:“书中有云,偏南之地有一河,泛时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可若设堤固坝,则断水竭河,下游田地无水灌溉,收成难保。恰如古人所云忠孝难两全,若执意两全,该当如何?”
这问的哪里是修堤防洪一事,分明问的是他和温如沁的事。
叶娉想了想,回答他。“水利大事,我不敢妄言。不过也知一昧堵截,并非万全之策。堵疏相结合,有的放矢方为上策。在我看来,忠孝并不冲突,他们不是对立而生,为何不能两全?”
“能两全吗?”
“虽不易做到,但并非不可为。”
“郡王妃果然大才,受教。”
与沈翎同行的几人皆是京中世家公子,他们对叶娉早有耳闻。方才沈翎不耻下问时,他们之中还有人隐隐生出几分轻视。然而当听完叶娉说的话之后,竟是一个个敛了所有的杂绪。
这位郡王妃能大闹玉清书院,果然有几分见识。
温老夫人自视清高,哪怕她之前对叶娉有种种看不起,在听到叶娉说的这番话后,不自觉多看了这个孙媳两眼。
这个叶氏,倒是有些可取之处。
温如沁感激地望着叶娉,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来沈世子问的到底是什么。她自然也知道,二嫂从来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虽不易做到,但并非不可为。
她眼中蒙着一层水气,竟是觉得哪怕是没有好姻缘,能有二嫂相伴,这一生似乎也没什么遗憾。
沈翎避着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郡王妃说得对,忠孝不是对立,为何不能两全?
……
酒楼外,人来人往。
叶娉指着那一排的楼阁,无比豪气地道:“祖母,从今日开始,谁赢谁请客,我们的目标是吃遍全京城所有的酒楼!”
温老夫人先是一愣,心中亦是振奋。
这样的话碍于身份,哪个大家闺秀也不敢说。若换成以前,她必定是要训斥的。可是如今听来,莫名觉得痛快。
“那你们可要破费了,我下次不会再让着你。”
叶娉拍着心口,作怕怕状。
温老夫人被她逗笑,笑了两声之后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收敛。这一松一驰之间,自有心态变化在其中。
三人在前面走,马车在后面跟着。谁也没有提回去的事,不约而同地选择忽略,沿路走着看着。
温老夫人应是许多没有出来逛街,看什么都新奇。
叶娉见她盯着卖糖葫芦的看了好几眼,立马心领神会。心知这老太太是想吃了,又不好意思张口。
老人如小孩子,是要哄的。
糖葫芦三文钱一串,叶娉要了三串。
忽然她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人,那是一个男子,近三十的模样,生得不丑也不俊,落在人群也不打眼。她之所以会注意到此人,只因此人眉尾长着一颗硕大的痦子,极为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