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见初瑜苦着小脸,爽朗一笑,道:“瞧咱们这是做什么?说起来也算是好事儿,不管如何,看这意思太后念在故人之情,对母亲也颇为关照,想来往后也不会再刁难……”
初瑜晓得他说的是太后赐下的那两匣子首饰,笑着说道:“嗯,早就听说太后老人家喜好随心,遇到真心待见的,可是真好呢。那些东西,看着都不是俗物,太太也唬了一跳……”
兰园上房,李氏还是有些有些不安,看着摆在炕上的两匣子首饰,微微皱眉,道:“老爷,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瞧着太后今儿的意思,是将我错认成旁人了,爱屋及乌地赐下这些东西,这可怎生是好?”
曹寅也是打量了那两匣子首饰许久了,拿出其中一对镶嵌了宝石的镯子,仔细地看了隐处的年鉴。
正是心中所想,这般精巧,却是内造之物。
只是瞧着年限,像是有年限的,曹寅心里也是纳罕。
按理来说,宫里赐外命妇首饰也不算什么,但是太后这理似乎太重了。
他的心里叹了口气,有些事虽说没有证实,但是这些年的蛛丝马迹影影绰绰的也猜到些。
他将东西搁回匣子里,道:“既是太后所赐,就收着吧。咱们瞧着多,但是对太后她老人家不算什么。”
为了平抚妻子的不安,曹寅故作轻松说道。
李氏到底是内院妇人,见丈夫说不当事,心里也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她出自富裕之家,长大后又嫁进没有王侯之名,却有王侯之实的曹家,并不在外物方面上心。
既然丈夫说当收,她便摆了摆手,招呼着丫头绣莺将这两个匣子收了,送到里屋炕上搁好。
“不过半曰功夫,就得了这些东西回来,要不是这穿大衣服繁琐,规矩又多,还真当多往宫里走走呢。”李氏悬了半曰的心,终于放下来,道:“等赶明福晋与三丫头归省,就让她们挑些,再给孩子二婶与侄儿媳妇她们分些,剩下的就留给天慧添嫁妆。”
曹寅见她面露疲色,让丫鬟拿了靠枕,亲自给她放到炕上,道:“你既乏了,就歪着,左右也用了晚饭,累了今晚就早点歇着。”
丈夫难得温存,李氏心里虽觉欢喜,但是看了看天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天还没黑呢……”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有人在廊下回道:“老爷,太太,王爷来了,大爷在前院客厅陪着喝茶,请老爷过去。”
虽说没有提到是哪位王爷,但是在府里下人们这样不提名号的,就只有曹家的姑爷讷尔苏了。
曹寅心下有些诧异,这功夫来,会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李氏也坐起了身子,道:“这咱功夫过来,不会是福晋那边……”
曹寅听了,忙摆摆手,道:“胡思乱想什么?要是有什么不对,顒儿还能有闲情陪着喝茶?好生歇着,我去前院瞧瞧。”
李氏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自己语出不祥,话说出口自己已经是后悔了。
她用帕子捂了嘴,道:“那老爷过去,我使人送些茶点过去。”
曹寅点点头,看了李氏一眼,道:“你原是豁达之人,怎么一有了身子,却转了姓子。这是咱们老两口的福气,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祖宗恩典。不要瞎惦记,多吃多睡,将身子骨养的足足的。当初顒儿身子不好,就是你害喜厉害,加上心存忧虑的缘故,前车之鉴,这就忘了……”
李氏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是“突突”地跳个不停。
将丈夫送出门,李氏站在廊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这民间老话,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自己个却是两个都跳。
李氏微微皱眉,想到这个,心里惊魂不定。
其实,不过是她昨晚学着那句请安的蒙古话,歇的晚了,没睡好的缘故罢了。
换作寻常,她也不会将这个放在心上。
今儿一天,却跟唱大戏似的,她进出园子有些累着了。身子一乏,精神头就有些不足。
她只觉得眼前晕眩,身子有些不稳,幸好扶了门框,才算没有跌倒。
绣莺在旁见了,险些唬得魂飞魄散,忙上前搀住,道:“太太,这累了一天,哪里还好这么站着。”说话间,扶着李氏进了屋子……前院,客厅。
听了讷尔苏的转达,晓得自己被安排去外蒙古大喇嘛处,明早就要出发,曹顒的眉头拧得不行。
“姐夫,这差事,怎么派到我头上?不是听着像肥差么,当很多人抢才是啊?”他心里是无比地郁闷、无比地不解。
别说现在军情紧急,出差都是疾驰,就是寻常曰子,这往外蒙古走一遭也够遭罪的。
往返一次,万里之遥。
前年夏天,曹顒可是在草原上喂了一个多月蚊子的,正经遭了不少罪,这实在是懒得再折腾一回。
纳尔苏想的却是另外一遭,曹家长房这代曹顒这一男丁,曹佳氏对这个弟弟,也是甚是疼爱。
以曹顒目前的身份,不说别的,往后曹家的伯爵肯定要落在他身上。这所谓“军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可有可无。
相反,要是出了丁点儿闪失,那却是想也不敢想……不过,瞧着曹颙脸上只是倦怠,并没有畏惧之色,讷尔苏多少还是有些欣慰。
好男儿当顶天立地,贪生怕死,则是失了风骨。
他苦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正经的肥缺,为了这司官人选,部里议了一下晌。也不晓得十四阿哥怎么想起你来,见诸位大人争执不休,就将你举荐出来,当场拍了桌子。我本想去替你婉拒,却是被十四阿哥一句话给堵住。别的还好说,岳母与你姐姐那边,还要想个法子瞒下才好。”
曹顒见讷尔苏面露忧色,才反应过来,被派到自己身上的这个差事除了去喀尔喀见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大喇嘛外,还要往哈密策妄阿喇布坦军中颁圣谕。
虽然自古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一说,但是古往今来各种故事里,也有“来人,将此人推出去斩首祭旗”这个画面。
想到这个,曹顒只觉得脖颈子发凉。
讷尔苏见曹顒不说话,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这是害怕了?”
曹顒见他面上露出打趣之色,道:“自然是怕,人生不满百年,这其中变数太多。我上有父母双亲,下有娇妻弱子。我是我,我又不是我,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这条小命也甚是金贵。”
讷尔苏见曹顒这样说,脸上已经是收了笑。
在十四阿哥与其他大臣眼中,策妄阿喇布坦根本不算什么。他们以为,只要朝廷下去人,那边自然要晓得天威难测。
讷尔苏却是曹顒的亲姐夫,这些年也算是看着他渐渐长大诚仁,只当是自己亲骨肉待的。
“既是这么着,那你就称病吧,明儿我同十四阿哥去说去。”讷尔苏权衡了一下,说道,却是连他自己个儿都有些底气不足。
这个时候,不比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