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在纸页上晕开,洇出一块深重颜色。
“介甫?”
王安石回神,低头看了眼被浓墨晕毁的字迹,“无事,”他随意将之皱起,弃在一边,“你接着说。”
“虽阿念不在,瞧不见她的反应,但观老师态度,这桩婚事应是八九不离十了,阿念也算找到一户好人家,那冯当世”
声音渺远,听不进耳,间隙中王安石又低首,笔已很久未动,纸张上晕着比方才更大一团墨渍。他复将之抽起,丢弃在旁。
夜晚,王文筠起夜,瞧见院子对面王安石的屋中仍亮着灯,揉了揉眼,定睛细看——确实亮着灯。
她趋步至屋门外,想从窗边听见些什么动静,却什么也未闻见,只间或夹杂一两道细微声响,似纸张被人揉碎。她听了一会儿,觉得身子冷便回屋去了。
第二日寅时刚过,关婆起来打扫屋子,觉察到王安石屋里似有朦胧灯光,敲了敲门,问:“郎君可醒着?”
须臾,王安石自内将门打开。关婆见他眼带血丝,惊诧不已:“郎君该不是一夜未睡?怎能恃着年轻这样折腾自己身子”
“劳关婆费心,”王安石道,嗓音干哑,“屋内地上的纸,烦请收拾后都烧了吧。”
他踏出门去,不再回头,关婆进入屋内,放眼望去,又是心惊。满地纸稿或揉皱成团,或径直铺开扔在地上,占满了整间屋子,若不踩在纸上几无立足之地。
她拾起脚边一张,上面只书了半页,虽看不懂字,但她依旧凭着多年侍奉王家的经验感到,这绝非字的主人平时写出来的东西。
字迹凌乱不堪,连笔错字交杂,竟不似草书,而似有人情绪激烈下用刀刻在纸页上,最后竟只书了半页便弃去。她又拾起一张,这张是揉皱成一团弃在地上的,仔细展开,上面却只有一个字,以浓墨端楷挥就,力透纸背,她看不懂,便也未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