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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言辞搁在别人听了大抵不悦,然他面对的是赵顼,是一位听够了大臣或敷衍、或无用的谏言,深感无人支持自己想法的,颇具抱负的人主。

“卿真知灼见,与朕所虑不谋而合,”故而赵顼一时激动,毫不吝啬夸奖道,“不知卿认为目今最应改革之处为何?”

王安石道:“一为生财,二为强兵。”

生财,强兵。赵顼将此二则于心中念过一遍,道:“可否详细述来?”

王安石便将此二则作以阐释。这些对话太过繁杂,不会记录于后世史料当中,史书只留下了赵顼最后的两个问题。

他听罢王安石之言,深感须有所为,但又不知该以何人为榜样,遂问:“卿认为,唐太|宗作为君王如何?”

这位年轻的君主对于唐太|宗有着理所当然的崇拜,王安石自然听出来,他微不可察地敛目,伏身恭肃道:“陛下当效法尧舜,唐太|宗所识未远,所为不尽合法度,不足以为榜样。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繁琐,至要而不迂腐,至易而不烦难,近世之人不通圣贤之道,以为高不可攀,不懂圣贤经世立法之理,故以资质平常者为楷模。”

今人尚古,文人士大夫心中最为崇高的理想,非在汉唐,而在尧舜。

赵顼一时惶然,他尚未自信到认为自己可至尧舜境界,歉然一笑,缓解稍许的无所适从:“卿对朕要求太高了,朕自视眇小,恐难达到卿的要求,卿可在身旁辅佐朕,与朕共同完成此事。”

这番奏对延续了很久还未结束,当赵顼询问王安石“卿既言方今弊病甚深,然祖|宗守天下,而能百年太平无事,此为何故”时,王安石以时刻已晚,推辞了立即作答,而诺以奏书呈上。

天边绯霞褪去,夜幕笼罩,远在洛阳的一位文人与友散步,至城南天津桥,闻夜雾中传来声声杜鹃啼鸣,文人驻步,面露凄忧之色。